但紧接着车内下来一人,是徐公子。
他们怔怔地看着,只听温润的声音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些东西我买下了。”
郑凌说罢,便让一旁小厮付钱。
几人忙摆手,连连说道:“公子你愿意接受,我们已是感激不已,又怎能要你掏钱?”说着就把瓜果齐齐放在马车上,然后各自拎着空篮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郑凌喊道:“你们若是这般走了,那这些东西我也就不要了。”
那几人步伐渐渐缓下。
郑凌从小厮手中取过银两,走到几人跟前,和颜说:“你们的心意我收了,我的心意你们也应该收下。”说着就递给每人一两银子。
几人忙推拒道:“多了多了。”这一两银子足抵得上他们一月的收入。
郑凌说道:“多的就当是我给你们孩子的见面礼吧。”
几人还要再说:“这——”
郑凌又道:“拿着吧。”说着就转过身朝马车走去。
几人追着喊道:“徐公子”
郑凌背对着他们摆摆手。
一名小厮走上前来,说:“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吧,这些银子我家少爷是不会再收回去的。”
几人低头看着手中的银子,暗下决定。
旁边其他人瞧见,臊得脸一时红一时白。
郑凌并没有走进马车,而是来到城门口前,伸出右手接着雨水,白净的手腕露了出来。
看着雨水从指缝中溢出,郑凌心情甚好,就连向来不喜欢的雨天,此时也变得可爱起来,再加上风力减小,吹得人好不惬意。
两旁的守卫瞥见,嘴角微微上扬。
不多时,远处传来急急的马蹄声,以及凌厉的抽鞭声。
“驾!”
郑凌垂手,定睛看去,有人正策马奔来,雨水给来人遮了一层帘幕,看不太清容貌。及至眼前,郑凌这才发现来人竟是李成憬。
李成憬勒停了马,翻身纵下,走向郑凌。
眼前的李成憬与那日他在湖中亭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同样的浑身湿透,同样的目光炽热。
许久,李成憬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还好赶上了。”说着便对着天无声地道了声谢谢。
郑凌愣愣地张着嘴。
李成憬擦着脸,而后又继续说道:“听说你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也好,出去散散心”说完见郑凌依旧不说话,他又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互看着。
李成憬有好几次都抑制不住地想上去抱抱郑凌,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是干的,只得放弃了这个冲动。
不知不觉间,乌云散开,天空放亮,只绵绵的飘着雨,有人进了城,也有人出了城。
车夫重新坐上马车,一名小厮在后出声提醒道:“少爷”
李成憬不想与他分别,挣扎良久,他道:“早些回来。”
郑凌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轻声应道:“嗯。”旋即转过身,走了两步,又蓦地回过头,给了李成憬一个拥抱,一触即分。
谁知李成憬一把拥住他,紧紧地抱着,下巴搁在郑凌的肩头上,嘴里也不住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我那件无价之宝吗?你回来那日,我就送予你。”
郑凌回忆起那天,刚来之时他对他很是不待,那日只是随口一说,是借以讥讽他的……
“保重”
“保重”
马车缓缓驶离,李成憬驻足静望,见郑凌伸出头扒在车窗上,冲他挥手道别。
李成憬忍不住上前几步,扬声喊道:“早些回来。”
郑凌遥遥回道:“知道了”
李成憬笑开了眼。
郑凌又大声喊道:“快点回去换身衣服,小心风寒,我回来那日你要陪我玩一整天,不许说不……”
“好”
岂止一整天,一辈子我都愿意。
虽然这一幕在城门口层见迭出,但守卫们仍旧很是触动。
这天下就是个大戏台,每天都在上演着离别与重逢。
而在这之后,相府每隔几日便会收到一些瓜果蔬菜,此为后话。
回到王府的慕容谨,换了身便服后,命人找来妃雪,把鸳鸯玉佩重又交还于她,嘱她妥善保管。
妃雪收下后,也未看一眼,便转身欲走,慕容谨又叫住了她,告知巧遇徐渊。
妃雪驻足,低头默然片晌,道:“王爷,我与他已无瓜葛。”
慕容谨喝着热茶,又说:“方才有人拿这玉佩大做文章,想要嫁祸于他。”
妃雪身形轻颤,握着玉佩,而后笑说:“是吗?与我何干?”说罢缓缓走离。
慕容谨听雨品茶,也未在意。
出了书房,妃雪走至雨中,一旁服侍的丫鬟惊得忙把她拉到檐下。
淋了雨的妃雪挥开丫鬟的擦拭,朝卧房走去。
丫鬟小心翼翼地跟着,见前方王妃走来,忙恭敬问安。
妃雪施礼:“王妃”
王妃诧异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妃雪微微摇头。
王妃责其丫鬟仔细伺候,又让妃雪快些回去换身衣裳。
待人走远,王妃轻声叹道:“真傻。”以为淋了雨,旁人就不知道你在哭吗?
第62章
又一日,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郑凌闲得发慌,与金凤凰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既然我们是好朋友了,那你能告诉我你的本名了吧?”
谁知一听这话,金凤凰愣神许久,才道:“这就是我的名字,大家都叫我小金。”
郑凌显然不信:“你们一个族的金凤凰全都叫小金?”
金凤凰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是啊!”
郑凌伸出食指,轻戳了下它的额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像你一样这么好骗?”
金凤凰炸毛地窜起:“谁好骗了,我就叫小金,你爱叫不叫。”
郑凌怔了怔,他没想到金凤凰反应这么大。说来惭愧,跟金凤凰相处这么久,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要问它的本名。
郑凌又旁敲侧击道:“你是怪我没早问你,对吧?”
金凤凰瞥他一眼,翅膀轻点车板:“不管你什么时候问我,我都不会说的。”
果然是有本名。郑凌当即低头赔礼道:“我很抱歉。”
金凤凰扭过头,不去看他。
郑凌偷眼看它,金凤凰直接背过身去,见此,郑凌只得又怯怯地说道:“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
金凤凰冷哼一声,生着闷气,不说话。
郑凌觍着脸说尽了好话,奈何金凤凰铁了心的油盐不进。
郑凌兀自叹了口气,郁郁地说道:“看来我在你的心中是不如你先前的那几位宿主,也难怪,打从第一次见面,咱俩就针尖对麦芒。”
金凤凰回过身看他,说:“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郑凌摇了摇头,道:“不,这不是胡思乱想,这是深刻体会。”
金凤凰噘着尖嘴,好半晌低声道:“你没有不如他们……他们……也从未问过我的名字。”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不是直呼他金凤凰,就是擅自做主地叫他小金,它都快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闻言,郑凌低头反省。
金凤凰张开翅膀抱住郑凌,头埋在他的颈窝上,撒娇道:“我不管,反正我的名字就叫小金,是郑凌的小金。”
郑凌心知它不愿再提这事,便点着头道:“嗯,是郑凌的小金。”双手紧紧回抱。
而趴在郑凌怀里的金凤凰眼角滑过一丝狡黠。嘿嘿,这招果然对郑凌有用。至于本名,无论如何它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尤其是郑凌,一旦被他知道,铁定会取笑它的,而且是仰天大笑的那种。
所以,金凤凰在心里不住地告诫自己:这是绝密,做梦都不准梦到的天字一号绝密。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一座座城,再加之天气晴朗,原需半月路程,现足足提前了三日到达。
乾城张府书房内。
一番寒暄过后,郑凌手捧茶盏,静静候着。而他面前的中年男子自展开信后,眉头便一直紧锁。
不消多时,张闻折过信纸,放入袖内,继而对着郑凌细细打量,片刻后说道:“世侄一路行来舟车劳顿,可在此多住几日。”
郑凌心下不解,忙道:“世伯可有信要回?小侄可即刻启程。”
张闻捋须,笑道:“无甚要事,况也不急于一时。”说罢就命人准备上房,好生招待。
“公子,这边请。”
有一小厮前来领路。
无奈,盛情难却之下,郑凌只得留了下来。
时值初夏,回廊外花团锦簇,香气袭人,蝶戏其间;阳光穿过树荫,细碎的一地斑驳,树梢处鸟鸣嘤嘤,卓荦不羁。
待至客房,郑凌带来的小厮们站于门外,听候差遣。
一连住了三日,郑凌都未曾经见过张府少爷张珺,一打听才知跟着母亲出门访亲去了。为此,郑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记忆里张珺与徐渊年纪一般大,自小生性桀骜。有一年徐渊随父前来小住几日,那张珺便牵来府中恶狗拴在房外,直吼得徐渊嚎啕大哭,不敢出门。
最后张珺被他的父亲痛揍了一顿,直抽噎着连连说再也不敢了,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