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会觉得元后跟自己走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却没能真正享受多少作为皇后的荣光,心中难免觉得谁也取代不了元后的位置,为此对于康国公一家子也多有优容。
而司徒毓呢,看多了宫中的嫔妃对自个的亲生儿子如何如何宠爱,他自然会想到,要是自个生母还在,那么,对自己该如何如何疼爱。就像是现在,司徒毓完全可以告诉自己,在面对儿子与娘家之间的选择的时候,自个的母亲完全会选择儿子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反正死人是没办法跳出来反驳的。
因此,在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之后,司徒毓站到圣上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心安理得了。人都是自私的,既然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利益,康国公府就算不得什么了,他觉得,如果要树立一个为了朝廷,为了国家,大义灭亲的对象,康国公府简直是再称职不过了。
圣上看着司徒毓沉默着递过来的情报,也深吸了一口气。
圣上这些年对康国公府一直很宽容,乃至慷慨,同样是后族,承恩公府顶着这样的爵位,实际上得到的实惠远远不如康国公府。别的不说,按理说,元后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任康国公过世之后,这个爵位是要降等承袭的,结果,圣上一张旨意,这一任康国公却压根没有降等,简直要将那些当年给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才得了爵位,却每一代都要降等,很多都要降三级甚至更多的勋贵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除此之外,圣上给康国公府的赏赐年年都是上等,康国公府上没什么出挑的子弟,家里最上进的那位,如今也就是个举人,但是,圣上直接赐了实职,虽说官职不高,但是只要做得好的话,前程甚至要比那些两榜进士出身的来得强。康国公府有什么要求,只要说一下,圣上能解决的都解决了。
圣上这般态度,下头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傻瓜,因此,也没人犯贱,在圣上面前说康国公府的什么坏话,因此,圣上一直觉得,康国公府很不错,老实低调,很守本分。
结果呢,事实给了圣上一个耳光,自个的妻族,简直就是一个藏污纳垢,恨不得坏事做尽的混账!圣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低头站在那里的司徒毓,好半天才说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司徒毓眼睛一红,咬了咬牙,说道:“父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康国公府辜负圣恩,肆意妄为,儿子再如何,也不能包庇他们,全凭父皇圣裁!”
圣上看着司徒毓的模样,心中一软,他相信,司徒毓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而且,谁会相信,自个的母族会是这样的恶棍呢?圣上又想到当年的元后,同样理所当然地觉得,自个的妻子,从来都是以自己为重,当初还在的时候,还劝自己,不用对自个家族封赏过重来着,因此,真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元后哪怕还在的时候,也定然不会姑息,而是会任凭自己发落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人总是利己的,反正元后早就死了,也不能从棺材里头跳出来个自个的兄弟子侄求情,因此,圣上也就默认了,元后就算是知道了这一切,也会大义灭亲的,因此,当下神情肃然,又露出了一副怀念的模样,说道:“你母后在的时候,一向对自个的家族多有规劝,遇到这等事情,定然也是不敢置信,不愿容忍的,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啊!康国公一家,这般做,如何对得住你母后?”
司徒毓也是咬牙说道:“父皇说得是!”
圣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丝慈爱之色:“行啦,这些事情,也就不叫你为难了,回头父皇自然会动手!原本以为,康国公府还能做你的臂助,毕竟是你的母族,谁知道他们竟是这般狂悖无礼,不晓得为国尽忠,为君效力,只知道借着咱们家的恩典,肆意妄为,不知国法为何物,这等狂徒,再如此这般,反倒是给你母后抹黑,叫你母后泉下也不得安宁!”
圣上越说越是愤怒,但是,却没有说该拿康国公府怎么办,他显然对司徒毓的决断很满意,想着司徒毓这次受到的打击比较大,慷慨激昂了一番之后,又安慰道:“你现在还年轻,很多事情考虑得不够周全也是正常的事情,不用着急,这些事,父皇慢慢教你!至于那些不忠的东西,父皇这次就帮你解决了,回头父皇自然指派几个能干的去帮你!”
司徒毓心中苦笑,父皇指派的人,到底是听父皇的呢,还是听自个的呢?不过脸上却是带着孺慕之色,诚恳地说道:“儿臣御下无方,以至于出了这么多乱子,是儿臣之罪,还请父皇降罪!”
圣上却是无所谓地说道:“这算得了什么,你啊,就是经的事情太少了,才觉得这些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实际上,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事!嗯,刚刚朕说的话倒是欠妥了,有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来,要不然反倒是叫人觉得你这个太子说话不算数了!也罢,康国公府就算了,你毕竟是外孙,不好下手,东宫那些人,还是交给你处置,也叫那些人知道你的手段!”
司徒毓又是一番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想到那些吃里扒外,贪婪无能的家伙,他就一阵火大,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了才好!不过,这也就是一时气话,真要是叫他下手,他未必能这么心狠。
就在司徒毓琢磨着该如何解决那些手下的时候,圣上又是说道:“之前的事情,朕这边也查到了一些线索,却是触目惊心啊,说不得,还跟当年的一些事情有关,那些你却是不知道,因此查错了方向也难免的,那些人躲在暗处,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情,咱们父子却是不能当做看不见,得好好将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就算是伤不了人,也难免恶心人!”
司徒毓一愣,一开始还以为是圣上查出了什么,给自个儿子开脱呢,不过这会儿一听又有些不像,看样子,那件事真的牵连挺深,顿时又有点紧张,嘴上却是非常诚恳地说道:“父皇说得是,儿臣如今才真的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原本儿臣以为,东宫的臣属与儿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还会那般呢?”
圣上瞧着司徒毓的模样,顿时觉得父爱爆棚。没办法,司徒毓在圣上那里一直是一个比较独立的形象,从来不曾有过示弱的时候,如今这般表现,圣上顿时觉得司徒毓这是真的受委屈了,更是添了几分怜爱,对于那些胆敢脚踩两只船,还有仗着司徒毓的信任,在外头胡作非为的那些混账更加恼火起来。
像圣上这等强势的父亲就是如此,你要是一直能干,他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出了纰漏,还会觉得你无能,但是如果你肯示弱,表示,果然爸爸还是爸爸,我这个做儿子的就是不如,就是需要爸爸你的指导,顿时就成就感很强了。司徒毓算是歪打正着,摸准了圣上的心思,因此,这次的危机算是过去了。
圣上到了长宁宫的时候,还在感慨,觉得司徒毓还是太宽仁了一些,天真了一些,叫一帮不知道天高地厚,胆大包天的家伙给蒙蔽了!
谢皇后附和了几句,心中却是无趣地撇了撇嘴,谢皇后对于司徒毓没有什么恶感,但是也不算亲近,真要算起来,她是侧室扶正,在司徒毓这个元配嫡出面前本来也不怎么撑得起嫡母的架子来,因此,谢皇后与司徒毓一直保持着一种比较公式化的关系,横竖司徒毓上位了,再不情愿,她这个继母也会是太后,就算没什么权利也能享受一世尊荣,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如今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司徒瑾这般能干,不管谁当了皇帝,哪怕是为了考虑司徒瑾的心情,都得将谢皇后这个嫡母供着。
因此,谢皇后如今在圣上这里也是颇有底气的,有的时候,谢皇后都觉得有些可笑,原本自个乞求圣上怜爱的时候,圣上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等到如今了,谢皇后放手了,圣上反而三五不时跑长宁宫来了,这里头有多少是因为圣上的所谓宠爱,还有多少是因为司徒瑾,谢皇后心中还是有点数的。
谢皇后只能暗中叹息,难怪世上的女子都想要生一个能干的儿子,而司徒瑾虽说不是自个生的,但是就算是亲生的,能给谢皇后带来的荣耀也不过如此了!
谢皇后有了足够的底气之后,行事言语自然愈发从容起来,加上司徒瑾暗中帮忙调养,用自个的生命磁场覆盖到谢皇后圣上,谢皇后如今虽说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中年人了,但是,依旧眉目如画,温婉从容,后宫那些嫔妃跟她相比,都显得有些浅薄起来,也难怪圣上如今更乐意往长宁宫来了。
司徒瑾对这样的情况其实是乐见其成的,他已经预计过,自个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谢皇后与圣上应该都已经过世了,作为与他因果最密切的人,司徒瑾有责任让他们有生之年过得更加舒心。若是不能,难免心中会有些愧疚什么的,与其等着日后有机会补偿,还不如如今就想办法呢,横竖,他需要做的也不是很多。
圣上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康国公府本来也算得上是幸进,他们家本来也没有多少底蕴,要不是当初出了皇子妃,那个皇子妃还成了皇后,以如今承恩公还有其子孙的能力,如今顶多也就是能做个小官而已,说不定,也只能在家乡做个乡绅,其他的,那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