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对此不了解,司徒瑾却是知道的,毕竟他在长宁宫住了好几年,亲眼看到谢皇后打牌,赢了,自然是人人有赏,输了,也会拿了好东西做彩头。对于那些嫔妃来说,谢皇后平常的时候并不叫人来请安,要不然的话,哪怕是为了这点子赏赐,她们也是乐意日日来侍奉的。毕竟,她们不比那些有子有女的宠妃,就算是圣宠淡了,哪怕看在皇嗣的份上也没人敢怠慢,而她们,一旦没了圣宠,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家里头指望不上的,也只能指望皇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好处来了。
这会儿谢皇后笑着谢了圣上的慷慨,嘴里玩笑道:“果然还是圣人财大气粗,平常的时候倒是臣妾小气了!”
圣上笑道:“梓童这话从何而来,短了谁的,也短不了你们娘几个的啊!”
谢皇后只是含笑,然后看向了一边的司徒瑾,带了一点玩笑的意味说道:“小七说说看,难不成你父皇得了什么意外之财,可曾叫你也沾了光?”
司徒瑾也是笑道:“父皇有没有得了什么意外之财,儿子是不清楚的,倒是儿子,前儿个的确得了点意外之财,这不,今儿个就是带进宫来,给父皇母后献宝呢!”
圣上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嘴里说道:“可见,在小七心里,你父皇是比不过你母后的,怎地在父皇那里不说?”
司徒瑾无辜地说道:“父皇这话可是冤枉儿臣了,御书房是什么地方,那是要讨论家国大事的,儿臣这点小事,就不在那里多言了!”说得圣上一乐,这才叫李兴带着人将挑选出来的礼物抬了进来。
薛家在江南经营多年,原本又因着通政司的关系,几乎压得许多同行喘不过气来,要不然为什么薛家如今举步维艰呢,还是因为当初对竞争对手们不留余地,如今叫人发觉薛家气虚了,自然都想着法子反击了。薛家这么多年积攒的宝物可很是不少,能被薛俭带到京中跑门路的,更不是什么凡物。
薛俭摸不清楚司徒瑾的喜好,因此挑选的东西,极尽稀罕贵重之能事,前朝古物,当世奇珍,来自西洋南洋的稀罕物事也多得是。司徒瑾又从里头挑选了一批出来,这会儿拿出来献宝。
给圣上的,都是些古玩字画之类的,圣上拿起一卷,顿时眼睛一亮,说道:“这卷居然是张旭的真迹,看这款识,一直传承有序,虽说不比《肚痛帖》这些有名,却也难得的很了,看样子薛家这些年可是积攒了不少好东西!”
圣上来了兴趣,又打开了另外几卷书画,都不是什么凡品,一边欣赏的同时,一边琢磨着薛家当初借着职务之便,到底搞到了多少好东西,可怜薛俭这礼物送得,不光没在圣上那里刷到什么好感,反而叫圣上觉得薛家贪婪无度。
司徒瑾可不关心圣上对薛家的想法,他直接取了几个匣子出来,一个匣子里是走盘珠,是正经的南珠,另外几个匣子里是打磨好的宝石。宝石原石一般都不好看,很多都还显得灰扑扑的,不过若是有哪些高手匠人仔细打磨切割之后,就能叫宝石熠熠生光。这几匣宝石都是打磨过的成品,最小的也有指腹大小,回头就能直接镶嵌在首饰上头。
谢皇后顺手取了两粒颜色很正的红宝石出来,对着光看了看,笑道:“果然是极品,听圣人的意思,这些都是薛家送你的?往年薛家进上的可没这么好的成色!”
圣上脸色一沉:“哼,最好的居然不知道献上来,如今走投无路了,才知道拿出来,真是不堪大用!”
谢皇后没有接话,这等事情,本来也不是她应该插口的,只是说道:“既然是小七的孝心,那我可就收下了,回头叫内务府那边做成首饰,以后还可以拿出来给小七做聘礼!”
司徒瑾顿时有些无语,赶紧说道:“母后,有首饰您自个戴着就是了,管什么儿媳妇啊!何况,儿子真没有成婚的打算!”
谢皇后只是一笑,他们这些大人都是觉得司徒瑾讲的都是孩子话,说白了就是还没开窍,等到了那个年纪,自然就会想着女子了!
圣上想法也是差不多,却也没有继续打趣司徒瑾,只是说道:“成,先依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娶妻了,再跟朕还有你母后说便是了!”又不是那等女子,过了及笄不出嫁就差不多是老姑娘了,男子成婚晚怕什么,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好的呢!圣上盘算了一下朝中大臣的年纪,一个个年纪都不小了,家里的女儿没成婚的多半都是庶女,要是给司徒瑾娶个出身低的,圣上也觉得委屈了他,因此,还是稍微等一等,什么时候有更好的了,再给司徒瑾说。
司徒瑾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的想法,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回头他就跟他们表示一下自个的决心,至于怎么表示,难不成自个真要出家入道?司徒瑾心里嘀咕了起来。
虽说皇家有子孙出家修行的先例,不过那怎么着都是中年之后的事情了,还真没听说过少年的时候就出家的。当然,唐朝的时候,公主出家修行的年纪虽然也不大,不过,那一般是为了逃避一些事情,比如说,太平公主出家的时候,就是为了逃避和亲,等过几年风头过去了,就会还俗。
这种事情多得很,有什么不好操作的事情,先出个家,还俗的时候,就像是能换一个身份一样,似乎再有违伦理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就像是武后从感业寺还俗之后,立马摇身一变,成了高宗的后宫一员。明皇看中了儿媳妇,叫儿媳妇出家个几年,还俗了,就成了自个的贵妃。
对于地位崇高的女性来说,出家还俗什么的,简直就像是常规操作,不想嫁人了,出个家,嫁人之后不爽,那就出家吧,等到玩够了,还俗也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可是对于皇子来说,那就不一样了,自古以来,皇子少年时候就出家的,可没怎么听说过,当然了,那种为了给佛门站台,做了皇帝之后,都哭着喊着要剃度当和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司徒瑾也想得很清楚,不说别的,自个积累的威望如今已经差不多快不亚于圣上了,圣上是自个亲爹没什么好说的,日后上位的变成了兄弟,说不定就会有些膈应,觉得回头自个会不会哪一天忽然后悔了怎么的,因此,还不如干脆直接出家,彻底免除对方的后顾之忧呢,至于王位什么的,皇帝巴不得过继一个自己的孩子占着呢!毕竟,以司徒瑾如今的功劳,他这个王位以后肯定是世袭罔替的那种,便是改朝换代了,有自个的余荫在,只怕新朝也是不敢如何下手的,还是得封个爵位安抚一番。因此,与其便宜了别的宗室,还不如便宜自个儿子呢!
司徒瑾琢磨着,回头真要是把话说明白了,圣上也是能够理解的,圣上不光是慈父,他还是一个皇帝,也得为后世子孙着想。倒是谢皇后肯定会伤心,不过那主要是为司徒瑾伤心,谢皇后自个就没有亲生的骨肉,司徒瑾若是日后也没有,谢皇后难免会有什么想法。只是司徒瑾可没有什么要留下香火什么的想法,他难不成还担心养老送终的问题不成!真要说起来,司徒瑾如果真的想要超脱什么的,有自个的血脉亲人反而是累赘,子孙庸碌都不怕,就怕不肖,回头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说不定就要牵连到自己身上。司徒瑾本质上来说,是个很自私的人,或者说,但凡走上修行之路的人,在关乎自身道途的问题是,都是自私之人,他可不希望被别人拖累了。
谢皇后又看了看司徒瑾带来的其他礼物,就是一些成品的首饰头面,还有珊瑚如意之类的,成品的首饰头面多半是玉质的,用的是茜香国那边的翡翠,不过翡翠这玩意虽说很是鲜亮,实际上在京中并不流行,许多人都觉得翡翠的色泽不够温润,显得太过耀眼了些,不符合玉的美德。倒是那柄如意,用的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灵芝的模样,入手生温,近乎极品。而珊瑚颜色乃至形状都很正,两盆珊瑚盆景几乎是差不多的模样,又是一般大小,颇为难得。
圣上看得都惊讶起来:“看样子,这些商人实在都很有钱啊!”
司徒瑾随口说道:“那是自然的事情,我听贾赦说,薛家有许多当铺,这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呢,多有不肖子孙拿了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到当铺换钱的,要不然,薛家想要自个搜罗,哪能弄到这么多宝贝!至于珍珠宝石什么的,多半是海外弄回来的!”
圣上点了点头,他手下的那些皇商也已经开始涉及海贸,收益颇为丰厚,许多地方金银珠玉什么的,压根不值钱,拿着最普通的茧绸,就能换到两倍重量的黄金。普通的民窑瓷器,就能换成各种珍珠象牙宝石之类的,听说一些海商在南洋那边购买了货物之后,还会低价购入一些檀木楠木之类的木材压舱,这些对于南洋那些土著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听说那边的森林里头,多的是能合抱的大树,他们压根懒得砍伐。
圣上这几年下来,也将沿海那些海商的情况搞清楚了一些,这些海商可不是好招惹的,圣上盘算了一下自个如今的实力,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先想办法拉拢一拨,对抗一拨,削其羽翼,然后再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