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训了贾政一顿,一看贾政的眼神就知道他就是应口不应心,敷衍自己,最后心中疲惫,只得挥挥手,叫贾政走了。
贾政一走,贾宝玉才从里间出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太太,孙儿瞧着父亲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宝玉其实没跟贾政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天性灵敏,一看贾政就觉得畏惧,因此,但凡有半点办法,就绝不会跟贾政打照面,贾政来的时候,他正午睡,等醒过来之后,一听是贾政来了,干脆装死不出来了,贾政一时间也没想的起来自个还有个儿子,倒是叫贾宝玉逃过一劫!
史氏想着贾政不靠谱的模样,对贾宝玉对贾政畏之如虎也能理解,这会儿摸了摸贾宝玉的头,顿时觉得,贾宝玉启蒙的事情还是不要找贾政了,谁知道贾政会不会找来什么所谓的严师,回头如同贾政一般,一天按顿打儿子,就算是有几分灵性,也将儿子打没了。
不说史氏琢磨着找谁给自家宝贝孙子启蒙,那边贾政一回去,听说贾珠以后不能劳心劳力,只能安心静养,简直要气炸了肺,他在贾珠身上抱了多大的期望,结果如今告诉自己,这事算是完了,这个儿子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了,他要是能心平气和,那才叫见鬼了。
贾政这些年经历的挫折实在是太多了,他心态其实早就扭曲了,如今知道了贾珠的情况之后,那真是越想越不甘心。王氏倒是知道贾政的性子,因此,只将贾珠移到了内院,自个和李纨轮流守着,不叫贾政入内,生怕回头贾政又是一个气不顺,教训贾珠一番,贾珠受不过,那就完了。
王氏果然了解贾政,这边贾珠静养了半个多月,看起来算是好多了,虽说依旧虚弱,但是,总算能起身走几步了,他倒是不知道自个的情况,王氏跟李纨怕他多心,也不敢告诉他,只说他之前用功太过,伤了身子,如今正是需要好好调养的时候。
贾珠早就习惯了每日里看书,只是,平常王氏和李纨盯得紧,但凡贾珠拿书看,两人立马将书收起来,这叫贾珠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但是又得接受母亲和妻子的好意。
忍了快半个月,贾珠忍不住了,这日在花园里头散了一会儿步,就忍不住拐进了书房里头,随便取了一本书就翻看起来,然后贾政就过来了,贾政一瞧贾珠这模样,顿时就来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快别装模作样了,你要是再昏过去,我又是里外不是人!横竖以后功名无望,你算起来也是个举人,养上几年,跟你舅兄一般,在吏部那边补个名字,找个地方做个教谕,这辈子也就混过去了!”
贾珠一听什么功名无望,顿时就两眼发直,贾政那边还在那里念叨什么就知道装病,读了几本书,被骂上几句就一副半死不活要升天的样子,吓唬谁呢之类的话,贾珠低头不吭声,等着贾政指桑骂槐一番离开之后,这才浑浑噩噩地回去了,结果当晚又发起了高烧,人事不省。
这个时候已经宵禁了,贾家如今又不是官宦人家,自然不能违反宵禁,随意在街道上头行走,叫五城兵马司巡查的人看到,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会关牢里头。
王氏无奈之下,只得一边心焦地等着天亮,一边死马当作活马医,想要煎了王太医之前开的那方猛药给贾珠灌下,可是这一次,贾珠没有醒来。
第二天,王太医来的时候,贾珠已经是气若游丝,他气得直跳脚:“之前怎么说来着,他如今心神大损,正该清新静养的时候,怎地又受了刺激,伤了心神!老夫可不是神仙,你们自家人都不想让他活了,他还能怎么着!”说着,直接提起药箱就走,王氏和李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极力恳求。
王太医无奈地说道:“老夫已经说了,他这病,不仅是身上的病,还有心病,根本不能有半点劳神,之前那般,已经是老夫强求了,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老夫也是无可奈何,老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实在不行,先准备起来,冲一冲吧!”说着,他叹了口气,然后拔腿就走!作为大夫,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病人,病人自个都没了求生的意志,这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李纨当时就昏了过去,王太医走不了了,只得又给李纨把了脉,然后说道:“这是喜脉,你家大奶奶有孕三个多月了,不过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有些不稳,接下来还是先卧床休养一番吧,我开个安胎的方子,先吃上三幅再说!”
王氏一算时间,李纨这一胎应该就是贾珠会试前一个多月怀上的,一面确定这个儿媳妇在儿子需要用功的时候勾引儿子,一边又感慨于儿子总算是有后了,心里悲喜交加,还是叫人先扶着李纨回去,看着贾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到王太医走了,王氏想到王太医说的贾珠又受了什么刺激,当下叫来下人,逼问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就有贾珠身边的小厮撑不住,说贾珠在花园里头散步,结果想要看书,进了书房,后来老爷进去了,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大爷眼神就不对了云云。
王氏真是也要晕过去了,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丈夫,自个没用也就算了,竟是连孩子都不放过,她看着人事不省,毫无血色的贾珠,几乎要放声大哭起来。
贾珠在病床上熬了两天,哪怕李纨强撑着在他病床前说自个有了身孕,求贾珠醒来,贾珠也没能再清醒,就这样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
贾政对此几乎毫无悔意,贾赦虽说是长辈,贾珠死了,还是得过来看一下的,他早就听说了情况,一听贾政搞出来的事情之后,简直是无话可说,这天底下的父母真是多了去了,就没见过贾政这样的!贾代善还没嫌弃贾政是个废物呢,他这个废物点心倒是有勇气嫌弃儿子了!贾珠可比他出息太多了好不好!
遇到这样的事情,贾赦也懒得多说什么了,只能暗叹贾珠实在是上辈子造了孽,做了贾政这个只知道要求别人,不知道要求自己的货色的儿子,回去之后就是一阵唏嘘。
张氏叹了口气,说道:“二叔这样的人,宝玉养在老太太身边那就养在老太太身边吧,我真怕,回头二叔一味逼迫,叫宝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贾赦一听,也打了个寒颤,要是贾宝玉因为贾政的逼迫,回头叛逆得想要搞事,那贾家可就要跟着完蛋了,当下,贾赦就非常庆幸,贾宝玉养在史氏身边了,不过他这会儿也有些头疼:“珠儿没了,老二要是想要把宝玉接回去,可怎么办?”
张氏摇了摇头,说道:“二叔就算是想把人接回去,老太太也不会肯的,才逼死了一个儿子,老太太可不得担心他把宝玉也逼死了!便是二弟妹那边,也是宁可宝玉留在老太太身边的!”
张氏一贯都是直接叫王氏的,这会儿叫起了二弟妹,也是对王氏遇上这样的事情感到非常同情了!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嫁的不好,那真是药丸!原本王氏还能指望儿子,但是好好的一个好孩子,年纪轻轻,就叫贾政这个不靠谱的逼死了,好在李纨已经有孕,希望怀的是个儿子吧,要不然,她以后日子也要不好过了!
果不其然,贾政回头就想要将贾宝玉接回去,直接叫史氏骂了回去,史氏直接表示,要是他嫌弃自个这个老婆子,她干脆直接带着宝玉回南边去,再不碍他的眼!
以前史氏都是这么威胁贾赦的,如今轮到贾政头上,贾政简直要不知所措了,最后狼狈不堪地回去了,却又把帐记在了贾宝玉身上。
史氏叫人在外头打听了一番,总算是给贾宝玉找了个启蒙的师傅,是个老秀才,倒不是才学不行,而是他赶考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跌断了腿,又碰上了一个庸医,接骨没有接好,最后成了跛子,自然没法再科举了,因此一直给人做西席,他脾气好,教得也不错,因此,在京中风评还算是不错。
史氏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将那个老秀才请了回来,专门教导贾宝玉,这个老秀才卖相还算不错,也不算古板,还算可以因材施教,因此,贾宝玉虽说有些厌学,但是启蒙进度还算是不慢,这便慢慢上了正轨。
贾家这边一时间风平浪静,而朝中,却是被圣上丢下来的一块石头差点没炸开了锅。
太孙册立还没有多久呢,圣上这天冷不丁忽然感叹起来,自个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如今年纪大了,发疏齿摇,人也经常精神不济,对于朝政,很多时候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因此,想要直接传位给太子,自个做个太上皇颐养天年。
群臣看着坐在龙椅上,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的圣上,满脸都是懵逼,力不从心?发疏齿摇?精神不济?这说得到底是谁啊!别开玩笑好了,以陛下你的身体,再干个十年二十年,都是等闲好吧!突然喊着要退位,怎么着都觉得不对劲,您老人家不会想要钓鱼执法,看到底谁想要迫不及待上马支持太子吧!
朝中的大臣都傻眼了,司徒毓自然也不例外,当即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说道,自个年轻识浅,不堪重任,父皇你春秋鼎盛,还请收回成命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