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冬察觉到了他的嫌弃,心乱如麻,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童潜没注意到,身后两个人之间涌动的暗流,他皱眉望去,绑匪的鲜血染红了小半座吊桥,实在可怕。
黄毛下手极狠,他的绑匪同伴已经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望着提刀慢慢逼近的黄毛,绑匪同伴涕泪横流,大哭着求饶,“不要!不要杀我!”
难道他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一场凶杀案发生吗?
童潜下意识闭上眼睛。
突然,周明晏放开拉住童潜的手,往前两步,冷静地对黄毛说:“你真想杀了他,然后再进一回监狱吗?”
童潜担心地追上去,护在周明晏身前。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和黄毛对话,但自己人嘛,肯定得护着。
砍红了眼的黄毛一愣。
他失去的理智又被这句话找了回来。
他看了周明晏一眼,手里的长刀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鲜血,忽然裂开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偏头看向双手交握的两个人。
“你还记得我?”
童潜奇怪,周明晏怎么会认识这样凶悍的绑匪?
只听男人在身边说:“几年前,我曾经见过你。”
“是吗?”黄毛吐了口气,“不愧是天才周明晏,那天被抓起来的人那么多,你都能记住我,这记性真是没话说。”
童潜还在发懵,就感觉到周明晏看了自己一眼,提示一般,“我之所以对你印象深刻,主要还是因为在你进去之后,你母亲就因病去世了,童潜还去拜祭过。”
童潜恍然大悟。
当初他担心那群绑架他的绑匪出狱之后报复,主动给生活困难的囚犯家庭提供过一些援助。
结果没两天接到消息,其中有一个犯人的母亲刚巧得急病去世。
这个犯人家里没什么亲戚,只和母亲相依为命,现在人进去了,母亲离开人世,竟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出于对绑匪家庭出生的好奇,童潜让人替这个可怜的母亲收尸之余,还亲自去拜祭过一回。
不去不知道,去了看见灵堂正中央的遗像才晓得,这个可怜的母亲,竟然就是许佳!
当年,许佳为了眼前的利益背叛王萍萍,转身替童大凤做起了不清不楚的勾当,虽说最后站出来揭发童大凤,也是因为不满这人对自己的剥削,完全算不上迷途知返。
嘴上不说,童潜一家人都对这个双面人寡妇挺有看法。
只是后来他们离开大牙村,去往了更广阔的天地,旧人旧事,再也不曾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便渐渐把这人忘了。
谁知再见,竟然已是阴阳两隔。
童潜唏嘘之余,也打听了一些许佳近些年来的情况。
当年在大牙村的时候,她两头讨好,无论是从王萍萍还是童大凤那都捞了不少钱。
后来事情曝光,她检举揭发了自己的老板,在那个小地方呆不下去,就带着儿子一路辗转,来到了静海市。
按理说,就凭她积攒下来的钱,自己摆个摊子,虽不指望大富大贵,养活自己和儿子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她遇人不淑,被一个渣男给骗了,明明说好要结婚,谁知刚把人带回家,没过多长时间,男人就卷了家里的钱财跑了。
许佳为此大受打击,活也不干了,成天躺在床上哀哀怨怨
家里没钱,又不想听母亲整天抱怨,许佳的儿子,也就是黄毛,从那个时候开始渐渐不归家,和一帮在社会上混的人讨生活。
偶尔赚了钱,他就会回家一趟,留给许佳一些生活费,但母子二人终究渐行渐远。
参与绑架的时候,因为跟着混的龙哥刻意隐瞒,加上童年记忆模糊,不仅童潜对这个满头黄毛的杀马特没有印象,黄毛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这个被他们绑架的男孩,就是曾经有过短暂交集的,王萍萍的儿子。
直到被抓起来,通过周围人的交谈和警方的讯问,他才慢慢回想起,这人是王萍萍的儿子。
幼年时,两家人偶尔在一起吃饭,许佳每次都揪住他耳朵,让他向周明晏、童潜学习。
因为这个,黄毛一直不喜欢他们。
可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还是这个一直被他们伤害的人,替他收尸。
“我和我妈,都对不起你们家,”黄毛慢慢说,“我妈死了,我也不是个好儿子,但至少可以,帮你们这一次。”
童潜恍然大悟。
为什么醒来的时候,他手上的绳子是活扣,为什么黄毛要提刀阻拦同伴,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次善举,竟然在无意间,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就在他感慨时,黄毛一脚踢开哀嚎不已的绑匪,慢慢转过身体,让开了一条路。
“你们快点走吧。”
第268章命悬一线
周明晏最先反应过来。
他朝仍旧提着滴血的刀尖的黄毛点点头,拉着童潜的手,自己走在靠近黄毛的那一侧,护着他向前走去。
面对周明晏的防备,黄毛扯起嘴角,嘲弄地笑了一声,却没有表示什么不满。
林冬冬尚且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便抓紧几步跑过去,紧跟在两个人身后。
一边走,一边警惕地频繁看向黄毛。
这座吊桥很窄,仅容两个人并排行走。
可黄毛堵在桥边,占据了一半的空间,所以三个人只好从肩并肩,变成纵行排列。
因为林冬冬是女的,两个男人默契地让她走在中间,童潜在前,周明晏在最后。
经过黄毛身边时,童潜不由提起了胆,好在黄毛虽然凶悍,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向,而是任由他们离开。
童潜低头,慢慢往前挪。
吊桥的木板年久失修,在方才的一番混战中,被刀划得伤痕累累,他很怕自己一脚下去踩空,掉入茫茫河面,下脚极为小心。
眼看他跨过一块缺了半截的木板,即将到达河对岸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蠢货!还不把他推下去!”
童潜第一反应,就是黄毛背叛了他们,下意识回头,想提醒后面两个人小心,不要被黄毛伤到。
谁知一转身,对上的却是林冬冬惊慌中带着恨意的脸庞。
还有那双向他推来的手。
“你!”
童潜只来得及发出一句惊呼,身体来不及躲闪,被林冬冬大力一推,整个人往后倒去。
这座吊桥没有护栏,童潜身体一倾,足下失控,向后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生死危机关头,童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在险险跌入汹涌的河面之前,伸手抓住了一块木板。
他的心跳如擂鼓,大脑因为过度的刺激而充血不足,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知道死死抓住手下这唯一的生路。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
在童潜伸手抓住木板的时候,周明晏才颤抖着嘴唇,往前一扑。
黄毛也是一愣,正要提刀赶来,脚下一直没有动静的绑匪突然动了,一个鲤鱼打挺,抱住了他的下半截腿。
黄毛一时不防,连人带刀一起摔在桥面上,如果不是刀片刚好卡在吊桥的木板中间,他也要步前头那几个淹死鬼的后尘了。
“放开我!”黄毛咬牙切齿。
但被他用刀在身上划出那么多痕迹的绑匪,对他恨之入骨,死死扯住他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两个人拳打脚踢时,一个人从后面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无视滚成一团的黄毛和绑匪,眼睛直勾勾盯着周明晏。
“哈哈哈!你们怎么不跑了呀?”
陈靖宇歪斜着嘴角,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流,身体不住抖动,眼底发青,看上去又猥琐又可怜。
周明晏没有理会。
他维持着往前扑的滑稽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尽管爱人就在他的脚下苦苦挣扎着求生。
因为,林冬冬把脚放在童潜扒住木板的手边。
坐惯了办公室,童潜体力本来就不大好,能凭单手抓住木板不让自己掉下去,已经是生死关头的最大爆发,如果想凭自己的力量爬上来,难上加难。
童潜憋红了脸,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千万不能放开手。
如果这一趟再挂了,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这么好命再重活一次了。
他不敢赌。
周明晏也不敢。
他强行压抑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对林冬冬说,“来,和我一起拉他上来。”
和他相距不到一尺的林冬冬神情狂乱,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凭什么!我就是要他去死!”
桥下憋红了脸的童潜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破口大骂。
去你妈的!早知道刚才被绑起来的时候,老子就不管你自己跑了!
骂着骂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俩是同一个老妈,自己不能把王萍萍也连带着骂进去啊。
狭窄的吊桥之上,周明晏尽可能安抚林冬冬激动的情绪。
“他是你弟弟,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你不会真的想让他去死,对不对?”
他的温声细语让林冬冬一时沉默。
她双眼放空,似乎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自己真的想让童潜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