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果子,清甜的香气萦于鼻间,阿白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心倒是没那么慌了。
阿白不知道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父亲能不能找到自己。如果自己是一只小红兔就好了,那么父亲飞到空中,一看就会看到自己了吧……
那曾经出现过的淡淡恐惧,再次慢慢涌上心间。阿白赶紧低头深吸了两口果子上的香气。
虽然大部分的飘雪积在了矮木丛顶上,但是下面的地上还是有一层雪的。但凡经过,必留痕迹。在度过最初的慌乱后,小白兔迅速调整了心情,认真找着周围不同于别处的痕迹,就这么仔细找着,走着,花了许多的时间,慢慢地成功回到了那一开始发现冰蓝果子的崖边空地。
这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阿白看了一眼天空,风雪太大,看不到太阳。不过四周的光线,的确是比第一次到这儿的时候暗了许多。要赶紧了,不然天黑时还没走出这片矮木丛,麻烦就大了。
复制成功,是一件有一就有二的事情。
当阿白终于再次从灌木丛走出来,在已经昏暗的光线中辨认出不远处的那棵树,正是自己进灌木丛找果
子之前,看到的父亲身边的那棵树时,差点激动得鼻子一酸哭出来。
而事实上,在小兔子千辛万苦抱着果子跑回来,却发现回来了,只有树,没有父亲时,便真的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于是,小兔子的今日任务,从找果子,变成了找回来的路,最后又变成了哭着找爹。
不同于矮木丛中可以寻找到的痕迹,外头的风雪那么大,又没有遮挡,无论是与父亲来时的痕迹,还是父亲离开时的情况,都被大雪覆盖,再寻不得半点线索。
四周都是白乎乎的,阿白完全不记得今天来时的路,也不记得这几日休息的山洞是在哪个方向。
眼见着天一点一点黑了下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蹲在最后见到父亲的矮木丛边,把两颗冰蓝色的小果子顶在头上。
希望,这一抹蓝,能让寻找她的父亲,看见吧。
疲惫了一天的阿白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阿白,是被冻醒的。
那突如其来的寒冷,比第一次飞上天时感觉到的寒意更甚,更霸道。与之前那次自皮毛开始,缓缓入侵的寒意不同,这次简直一开始就冻到了骨子里,阿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因为冻疼的骨头而醒来的。
就在感觉到冷之后几个呼吸的功夫,阿白才搞清楚自己这是睡着了被雪盖住了,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给扒拉出去,就觉得,自己已经要冻死了。
作为一只大雪山幻影银毛兔,阿白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有幸,几天之内两次差点被冻死。
阿白忍着几乎要被冻断骨头的疼痛,从脖子上的小绳子上急切又小心地扯下一个纸卷,打开拍在了肚皮上。
瞬间,那外侵的寒意,便消散了。
虽然身子还冷着,骨头还疼着,但是好歹兔子不会被冻死了。
阿白在被雪闷死之前,坚强地带着她的小果子们钻了出来。
白茫茫……白茫茫……
没有父亲……
阿白摸了摸脖子,上面没有打开的纸卷,还有一个。
这两个卷起的符咒,是阿白当初第一次上天,差点被风吹死,父亲给她贴了第一张符咒之后,阿白对符咒很好奇,又看不到后背,从父亲那儿要来玩的。因为不像父亲那样有储物袋,阿白只能用细线绳把两个纸卷绑起来,挂在脖子上玩儿。
现在真是要感谢当初的玩性,救了自己一命。
从刚才那寒意的霸道来看,这片地方,应该就属于父亲说的,没有炼气一层的人和妖,没有防护,就不能来的地方吧。
现在摆在阿白面前的选择已经不多了。总共就两个纸卷,意味着,在接下来两天的时间里,如果她没找到父亲,也没有遇到其他人,很可能,就要成为一只冻死的幻影银毛兔了。
阿白真是不知道应该怨恨怀里的那两颗果子,还是感激它们。如果不是因为它们,自己便不会和父亲走散,到了如此生死攸关的境地。可同样,如果不是它们的气息,稳定了自己的心神,恐怕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冷静地从逆境中寻找生机。
这时候的阿白,还不懂世间祸福的相依,她只知道,一切的变故都来得太突然。如果可以,请让她回到村里,重新继续做一只蹭完四家兔的饭还饿着的兔。
一夜已经过去,只剩下两天时间的阿白,并不想把希望继续放在虚无的等待上。
也许,走着走着,就能遇到父亲或者别的什么人,什么妖。也许,走着走着,就能走出这片属于极寒的地界,只要走到只是一般寒冷的地方,作为一只耐寒的幻影银毛兔,自己就能活下去了呢!
顶着两颗小果子的小兔子,听着肚子叽里咕噜的声音,咽着口水,如此想着。
阿白记得,这些天
自己身上的符咒,都是在清晨拍上去的。也就是说,自己今天冻醒的时候,应该也是一清早。如果找不到生路,那么后天清早,便该是自己的忌日了。
四面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风大雪大,什么都看不太清楚,阿白随便选了个方向,便径直走了下去。
这一走,便从清晨走到了午后。
当然,阿白不会看天辨时,这个午后,只是她从肚子饥饿的程度来判断的。
现在想想,干饼干菜干肉……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如果能不干着吃,可以煮着吃,那就更好了。
生起暖暖的火堆堆,煮上一大锅热水,先把干菜干肉放里面煮成汤水,然后汤烧出味儿了,最后再把撕碎的大块干饼往里面扔。
扑通,扔一块。
扑通,再扔一块。
扑通,还扔一块。
扑通,扑通……继续……
不对,作为一只会按先后顺序吃掉饼子,不会让任何一块泡太久糊掉的兔,是不会连续扔两块进锅的。
刚才那两声扑通,好像不是自己想象里的声音啊。
是别的人和妖吗?
顶着果子的阿白两眼一亮,停下步子,左右张望。
这一看,就看到了右后方天地间的一抹亮色。那翠绿翠绿的,就像是村东头那兔老歪种的小白菜,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这么鲜嫩的颜色,自己刚才经过的时候,没有看到吗?看来真是太饿了,想象个干菜干肉锅都能想出神。
阿白飞快地向着那抹翠绿跑了过去,等近了看清楚了,心中却是一阵失望。
那翠绿的东西,是一个差不多有自己半个身体大的小布包。绿布包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布包,两个布包一起压着一个土黄色小布包……
说好的白菜呢……
阿白擦了擦嘴角。
不过这布包还没被雪盖住,是不是说明,留下它们的人,刚刚才从这里经过?说起来这些布包到底是啥……
不管是啥,总糟糕不过还没剩两天命的自己。
阿白如此想着,犹犹豫豫地向着布包伸出了爪。
说时迟,那时快,阿白还没碰着布包呢,就见那布包下一阵鼓动,一只毛绒绒的白爪爪从里面伸了出来。
阿白看了看自己已经灰糊糊还沾着泥水的爪,尴尬僵硬地缩了回来。
只是那有着粉红色肉垫的白爪刚刚探出布袋,就不动了,以一种僵硬的姿势缓缓搭在了布袋上。
阿白定睛一看,只见那白爪上的毛发瞬时被冰霜覆盖,那症状和今天早晨自己前一天的符咒失效时简直一模一样。阿白顾不得自己的爪爪没有别人的白这种事情,冲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扯走了布包,露出了下面躺在雪窝窝里的东西。
一只雪白的……快要冻僵的毛团团。
哦,不是雪白的。在它的头顶和尾巴尖儿都有一小团黑橘色的花纹。
阿白来不及去探究为什么这毛团团的耳朵是尖的,尾巴还那么长。因为那用湿乎乎的小眼睛看着自己,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的家伙,看起来,好像要冻死了。
临近冻死的样子和感觉,那种痛苦与绝望,阿白太有经验。
阿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不知道是共情还是同情,或者其他。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将脖子里剩下的那张纸卷打开,拍在了那毛团团的背上。
眼见着那毛团团身上的白霜渐渐褪去,阿白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不是冲动,毕竟那足以镇定兔心的小果子还在自己怀里。
等那毛团团缓缓站了起来,抖了抖毛,阿白觉得,真好,救活了。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算起来大概能比自己多活两个时辰吧。
那奇怪的小毛团,耳朵不长,尖的,尾巴倒是长长的。
抱着果子的阿白忍住了想要伸爪摸摸自己尾巴的念头。
嘴巴也好小哦……
阿白看着面前那干干净净的毛团团,虽然长得奇怪了些,但是看着也不丑。大概是……其他的妖种?
两个毛团久久相望,空气中一片安静。
“你好……”阿白先一步释放出善意。
只见眼前奇怪的毛团歪了歪头,那小小的微粉的嘴巴许久才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微弱又绵软,“你好……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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