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嘿嘿笑着,嘴里吐出从大一点的孩子哪里学来的带着不明意义的脏话,缓缓靠拢过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他们手里拿着乱七八糟的工具,大部分是破损的铁斧和木棒。
庞大的云影从天上飘过,小巷变得更加阴暗了。
撞飞了一个拦路的小贩,阿瑟左躲右闪地在密德尔顿并不狭窄的街道上狂奔着。身后隐隐传来混着粗鄙语言的叫骂声,当然还有时不时嘶嘶的抽气声,看来,那一脚踢得不错,正中肺部。阿瑟凉凉一笑。
这不是这群人第一次打劫他了,前几次看在双方差距的份上,阿瑟陪着笑将辛苦赚来的工钱或者偷来的钱币交给他们。然而这一次他不能了,前几天因为偷人东西被抓住,虽说住在密德尔顿的富人不会做出像别处那样砍人手脚或是将人打死这种事来,一顿好揍是免不了的。
左肩与右臂仍在一阵阵的发疼,杰克前段时间又因为偷吃了某家贵族宴会用的食物而被扔进了喷泉里,虽然最后仍旧被家仆捞了出来,但是生病总是难免的。
他要为一群小屁孩儿这段时间的生计做打算。
眼前又是一个岔路口,阿瑟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那是密德尔顿较为繁华的街道,也几乎是城郊与城市中心的边缘。在这里乱跑,很有可能会冲撞过路的贵族甚至是教廷人员,但他在赌,赌他还是他们今天更受到光明神的眷顾。
但是显然光明神今天并没有理会这位并不虔诚的信徒的祈祷。
在他冲过马路时,一驾由四匹纯白色有翼马拉动的华贵马车正行驶在路上,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正好撞上了一匹马的左翼,四匹马受惊的喷出愤怒的鼻息,凌乱的马蹄与相继挥舞的翅膀使马车陡然一个趔趄,马匹的嘶鸣声在头顶响起,摔倒在地上的阿瑟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脑浆迸裂的样子,不过生病的杰克说不定也会马上来陪他,他才忽然有些难过。
正在阿瑟准备闭上眼睛时,一道凌厉的风突然刮过,硬是使阿瑟瘦弱的身躯偏离了原来的位置。马蹄贴着肩膀落下,他迅速的抓住空隙,一个难看的翻滚后一屁股坐到了马车旁边的空地上。
有翼马在训练有素车夫的缰绳下平静下来,车里走出两个人。
阿瑟从小生活在密德尔顿的平民区,毕竟密德尔顿不存在贫民区这种东西。他曾以为偶然看到过的贵族家的小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他是没有见过富人们常说的时常到密德尔顿拜访教廷的各国皇室公主或者王子,更甚至于有些人只敢在醉酒烂醉时才透露的从贵族口中泄露的神教廷高级成员无一不出众的外表,那是贵族与教廷人员们才能遇见的美丽。但他却也总觉得,外表上的美丽,总归是如此。
但这是他第一次,因为那两人的外表,甚至失去言语。
金色的长发垂落到腰间,那人只是一身略显复杂的深紫色长袍,只是穿在那人身上,却与身边穿着繁复教廷教袍,仿若最古老油画上的贵族般温和精致的那人一样耀眼。蓝色的瞳孔只是轻轻扫过,却让人忍不住放轻呼吸,那太像是一种幻想。
太过精致的美丽。
但是,教袍,阿瑟舒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此时身后几人畏畏缩缩地跟了上来,正在像愤怒的车夫,当然,现在阿瑟认出那并不是什么车夫,而是一位教廷骑士叙述着阿瑟偷盗他们财物的“事实”,身后的骑士们并没有人说话,也不像那些贵族的家仆一样怒气冲冲的上前一阵斥责与打骂。
即使那群小混混因为察觉到那个拥有浅栗色头发的青年身上的教袍决不是一般教廷成员能够穿戴的,但是他们的口气并没有一丝因为畏惧而显得心虚。
阿瑟试着坐起来,但是脚踝传来的刺痛迫使他放弃了这个打算。他愤怒的低下了头,用蓬乱的碎发遮盖住自己的表情。
教廷的人虽然地位更加崇高,但是他们也通常不会因为一些冲撞和无力而处死一个小混混,重则被关进监狱等上那么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轻则被斥责一番便可以完事。而且地位越高的人,给予的惩罚会越轻。光明神包容他的信徒,教廷自然也一样,只是阿瑟更愿意相信这是为了不让他们的政敌抓住辫子而已。
那边的一群小混混自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企图逃脱惩罚。浅栗色头发的大人已经准备上车,而一直缄默不语的蓝眸青年突然开口;“你们说他偷了你们的东西,可你们没有证据,为什么不听他怎么说。”
似乎感觉到了那人的目光,阿瑟惊讶地抬起头,蓝眸中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他却能感到莫名的温和。
他咬了咬牙,大声说道;“这确实是我偷的。”他感到钉在自己身上的几道视线突然放松下来。拳头攥得发白,他没有选择,就算这位大人是教廷成员的朋友,可以帮他主持公道,但是之后他的日子会因为那群人的报复更加的艰难。
那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示意骑士,骑士用剑柄将阿瑟攥紧的拳头挑开,将那几枚直到摔倒都被阿瑟紧紧握在手心里的银币甩给为首的几个少年,那群人便千恩万谢,一边赞美光明神的仁慈,一边恭敬地弯着腰倒退着走了。
一双手却突然伸到了阿瑟面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因为阳光的照射显得更加的修长与苍白,像是偷偷路过贵族家的庭院时看到的那些因为贵客来访而摆出的昂贵瓷器。
他愣了愣,那双手依旧停在他眼前,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鬼使神差的,用自己那双沾满了泥土与灰尘的手握上他的。那人唇里溢出一点轻缓的笑意,使劲将他拉了起来,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登上了那辆过于华丽的马车。
只留下阿瑟愣愣地看着马车与身后骑士们远去的背影,手掌展开,一颗小小的蓝色宝石在手中闪烁,耀眼如那人温和瞳眸。
“兰彻斯特,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刚一坐下,梅森菲尔德便好奇地问道。
自知刚才塞东西的动作并不算隐秘,巴塞洛缪,当然,也是兰彻斯特笑了笑,梅森菲尔德自小住在教廷里,又不像他是穿越而来的灵魂,自然对这种世俗间的事情有着诡异的单纯。
“一种直觉,这么多年来,我在外面游历,这种事情却是看得比较透彻。再说,一个孩子,还受着伤,衣着破烂,就算是他偷的,作为孩子,一颗宝石对于我来说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两人都笑了笑,因为这个小插曲,倒是缓和了一些兰彻斯特心中因为某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理由而产生的莫名紧张。
密德尔顿
中央光明教廷
跟随骑士到自己以前的房间稍作休整,脱下应该是骑士们在他在小院醒来前从附近城市里买来的贵族长袍,他无奈的看了一眼眼前平整叠好的一系列教廷教袍和配饰,额饰,宝石胸针,袖扣,以及一堆做工精致的昂贵“零件”,好不容易套上最里面一件的兰彻斯特顿时感到一阵心累,但是作为死要面子星人,在内心给自己么么哒一圈后,重新投入到了复杂的装逼大业中去。
走过教廷充满洛可可式风格但仍旧显得庄严神圣的一座座城堡,进入绘满宗教油画镶满璀璨元素宝石的走廊。
中央城堡顶层的四面墙壁包括穹顶,都布满了经过精妙设计的彩色玻璃,柔和的光线通过玻璃漫射进来,仿若艺术品,凝聚成最温柔圣洁的光线,仿若乐曲,轻轻在心底敲击。
兰彻斯特垂眸,微微弯腰,为首的那人阳光一般耀眼的金色长发,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更加不真实,他抬起头,与来者几乎完全相同的五官中不同的只有浅蓝色瞳孔,仿若永远澄澈的碧空,悲悯却没有温度。
“兰彻斯特主教,密德尔顿欢迎你的回归。黑暗将埋葬,颂光明永驻。”
“教皇陛下,兰彻斯特愿光明永伴您的身侧。”
来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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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美貌的贵族夫人递过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皮肤,眼睛还没有睁开,柔软的金色胎发贴在小脑袋上。
她的眼眸中溢满狂热,颤抖的匍匐下身子,虔诚的亲吻金色的袍角,女人和丈夫的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尊敬的教皇陛下,光明神最忠实的信徒,大陆的祝福者。您忠实的信徒感恩光明神的偏爱。圣子,将永归光明。”
将指尖虚空划过年轻夫妇的头顶。年老的教皇披着金色教袍,长长的袍角被身后的神官小心的抬起,他伸手接过神谕中的下一任教皇,即使是幼小的婴儿,身上也带着元素的微小波动,那是光明的祝福。
轻轻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主教。他的眸光冰冷却带着温柔。
“光明祝福你们。“
后山的树林里,老人抱起幼小的孩子,脏兮兮的布料裹起赤-裸的身体,冷漠的蓝眸中闪过一丝怜惜,细软的黑发沾上了些许泥土,他轻吻婴儿微微睁开的黑色双眸。
“不被祝福的孩子,父母遗弃的生命。”
白色的宝石戒指发出柔和的辉光,年老的教皇用元素之力将他变小,小心的为他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