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相约下次接着听戏。
如此去了两三回, 顾如琢有一次饭桌上, 故作不经意道:“阿瑾,你最近似乎和姚家嫂子走的近?”
容瑾头也没抬:“是啊。姚家嫂子人不错, 眼光也好。”
顾如琢抿了抿嘴:“到底是男女有别。”
容瑾一顿, 郑重道:“我知道, 我每次和姚家嫂子见面, 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身边也跟着很多随从, 没有过越界不适合的举动。”
顾如琢想问他:就不能不见吗?
但是他最后没说话。这种话说出来, 其背后的意义,对阿瑾是一种侮辱。
第四次见面时,这屋子里只有厉芸,容瑾和两人的心腹,容瑾将重金摆在了桌上,直言道:“姚夫人,我想求见厉大人。”
厉芸面色复杂地看着容瑾:“若我不答应呢?”
容瑾便从善如流道:“那我们就接着听戏。”
厉芸自嘲地笑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并不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以你的段位,想从我口中套出来他的行程来,想必不怎么难,何必把话摆到明面上来。”
“我待姚夫人心不算诚,却也不至于如此啊。”容瑾神色平静,“若是姚夫人不愿意,我自然会想其他法子。”
只是这是最快,最方便的一条路罢了。他总要试一试。
厉芸沉默了一会儿:“你找我二哥做什么?”
“是一些不太方便明说的事情,但我向姚夫人保证,我不会对厉大人有威胁。”
厉芸沉默了很久:“我会为你递个话,至于二哥见不见你,答不答应你,那就是二哥的事。”
容瑾将礼盒轻轻朝厉芸推了一下:“多谢姚夫人。”
厉芸赌气地推回去:“我不收你的东西。”
容瑾的一双眼睛带着隐约的笑意:“收下。我知道夫人拿我当朋友,嫌弃我市侩庸俗,别有居心。但我除了这些,也没什么能表示歉意和谢意的。”
容瑾坦诚,厉芸过了一会儿,也直白道:“我也没什么好气的。毕竟我一开始来见你,也只是因为姚弦那东西,在家里叨叨个没完,让我脑子疼。”
“那我们以后就不是朋友了?”厉芸有点伤感,“其实我早知道,你一开始就待我疏远。我都叫你阿瑾,你却一直只叫我姚夫人。”
她出身将门,性情直爽,可嫁了姚弦之后,日常接触应酬的,都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夫人。她不耐烦人家言谈之间的机锋,也玩不来那些诗社画社,只喜欢听个折子戏。但她很喜欢这个见了几面,却性情相投,寡言少语又叫人如沐春风的顾夫人。
容瑾低声道:“我与夫人自然是朋友。只是我有难言之隐,不便和夫人走得太近。”
容瑾也很喜欢这个性情爽利的姑娘啊,但这是古代,虽然男女大防不太重,也和现代不能比。他是个男的,现在见几面也就算了,真的和姚夫人走太近,万一日后恢复了男儿身,对厉芸可不是什么好事。
厉芸开始嗑瓜子:“算了,我是不懂你们这些人的事。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今日就接着看戏。”
“对了,姚夫人,还望你能帮我保密这件事,就算是姚公子也一样。”
……
“顾夫人,你真的很厉害。”
厉昌坐在主位上喝茶:“这些年不是没人投过阿芸的门路来找我,从没有谁成功过。你是第一个。”
他所在的这个职位比较敏感,闲着无事也没人来求他。若不是想为家中子弟在御林军某个缺,那就是哪位野心勃勃的皇室,暗地里派人来接触他。厉芸为了不给他惹篓子,对这种要求向来是拒绝的。
容瑾一愣,他没想到是这样:“我竟得姚夫人如此青眼吗?”
“阿芸看着大大咧咧,其实眼光很好。她既然拿你当朋友,我便听一听你想说什么。”厉昌放下茶杯,“顾夫人还请直说来意。”
容瑾开门见山:“如厉副统领预料,我是来做说客的。”
“为大殿下?”
“自然不是。”
厉昌感兴趣地挑起眉:“我却听闻,小顾大人和大殿下,好像走的比较近?”
“可厉大人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和他站在一处的呢?”容瑾笑起来,“难道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吗?他攀上了大殿下的爱妹三公主,自然一只脚踏到了大殿下的船上。我曾扶顾如琢于贫贱,他却在富贵后另起心思。诸位大人们可能觉得理所应当,我却不能忍下这口气。”
厉昌淡淡道:“他终究是你的丈夫。”
“顾如琢背信弃义,容家却畏惧他如今的身份,叫我一味忍耐,甚至打算将顾如琢原本的赘婿身份给迁出去。可我原是容家的继承人!容家这一辈的子弟甚多,我能混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失去一切?何况,真到大殿下成功那一天,三公主权势更盛,我不是下堂为妾,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我想为自己找一条不那么憋屈的活路,自然要另寻明主。”
“另寻明主?”厉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冷道,“我却未看出,还有何明主可寻?”
容瑾反问:“难道厉副统领觉得大殿下堪为良主吗?”
“至少大殿下胜算颇高。”
厉昌自己也了解大皇子,这个人好弄权术,心性毒辣,简直和当今圣上一模一样,当然称不上什么明君良主。可是难道其他殿下,就比大殿下好吗?说不定还不如大殿下呢。
他虽不打算投到大殿下门下,却也不会投到其他无能之辈手下。
容瑾低声:“焉知没有潜龙在侧呢?”
“就算你的主子当真暗中蓄力,颇有胜算,可我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厉家本就是百年世家,不必要去争这个从龙之功。倒不如老实当差,自然能稳稳当当。”
“厉家百年世家,自然不惧潮来潮落。厉副统领不想想自己的前途,难道也不为自己妹子考虑一下吗?”容瑾问他,“姚海晟是大殿下手下的得力爱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姚公子生性天真直爽,不知到时候是不是还有命在?”
厉昌凉凉道:“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我知道他姚弦是个傻子。他要是能斗得过姚海晟,那可真是母猪都能上树了。但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连我妹子都护不住?到时候正好给她换个好的。”
容瑾微笑道:“姚公子固然生性风流了些,但是在家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长辈面前对姚夫人多加维护。更重要的是,姚夫人与姚公子,青梅竹马,情分颇深。这样的妹婿,死了一个,可未必能找得到第二个。”
厉昌的手指微微扣在扶手上:“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妹子,把整个厉家搭上去。”
容瑾见厉昌松动了,当即笑道:“厉大人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要厉大人投诚效忠的意思。”
“我今日来见厉大人,不过是想来跟厉大人打个招呼。若是有朝一日,我主与大殿下狭路相逢,若是我主形势有利,还请厉大人行个方便罢了。”
厉昌沉默了很久:“不知容姑娘效忠的,是哪一位殿下?”
容瑾摆摆手:“厉大人既然不想卷进这些是非,自然知道地越少越好。”
厉昌便笑了:“容姑娘这样防着我,我又如何信得过容姑娘。若是到时候,赢的人不是你效忠的那位殿下呢?”
容瑾将一枚木牌递给了厉昌:“所以我才说,到时候若是我主将胜,请厉大人行个方便。若是我主赢了,厉大人举手之劳便换从龙之功;若是我主形势不利,那厉大人只当我今日没有来过,你也从未接过这块木牌便是。对大人,厉家,又有什么影响呢?”
容瑾走后,厉昌坐在原地沉思。他并不完全相信容瑾的话,但容瑾最后一句话没说错。这件事,确实对厉家没什么明显的坏处。如果在即将胜利者的船上帮一把手,何乐而不为呢?若是形势不明,那厉家自然是按兵不动的。
他突然托腮疑惑道:“顾如琢娶了这样的娘子,还过不了外面的美人关?”
……
夜色渐深,容瑾从驶到内院的马车中下来,刚走两步,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阿瑾,你回来了。”
容瑾的脚步顿时停住了。他今日从厉昌那里回来,绕了几道弯,便去了太子那里,跟太子说了厉昌的反应,这才回来地晚了。可今日顾如琢应该是和三公主有约,他怎么会回来地这么早?
顾如琢看了一眼容瑾身上没见过的男装,微笑道:“阿瑾吃过饭了吗?”
容瑾看向顾如琢:“吃过了。”
“哦。”顾如琢避开了容瑾的视线,“那我自己吃。”
容瑾突然说:“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容瑾的脸色有点冷:“顾如琢,你既然想知道我去哪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容瑾走近他,逼视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敢问?”
顾如琢勉强笑了笑:“你现在回来了,不是吗?”
“所以,我去哪里都可以,去见谁都可以。睡在哪里,也无所谓。只要最后回来了,就行了,对吗?”容瑾突然就觉得很疲惫,“如琢,谈恋爱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