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阶,从兜里找家门的钥匙。随着脚步声,楼道里的灯亮了,顾凉的脚步微顿,马上加快了,弯腰将蹲在门口的猫咪抱起来,嘴角翘起来:“怎么在外面等我?天这么冷。”
顾凉抱着容瑾进了门,才发觉到容瑾不同寻常的沉默和低落,他小心道:“小乖,你怎么了?”
容瑾爬到顾凉的怀里,搂住顾凉的脖子,把脸埋在顾凉怀里,突然就委委屈屈地“抽搭”着哭了起来。
顾凉一下子就手忙脚乱了。他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把容瑾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没有摸到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抱着容瑾,轻轻地拍猫咪的背,心里许多不好的念头涌出来。
是不是容家欺负你了?他们不放你回来吗?还是说容家叫你回去,是有什么阴谋?
容瑾哭了好久,顾凉又拍又哄,举高高,许诺了好多好吃的,容瑾终于从这种持续的悲伤和痛苦中挣扎出来。
他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在顾凉的衣服上,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顾凉。顾凉的心疼得缩成一团,愤怒和后悔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颗炸弹,堵在他的嗓子里:“小乖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容瑾从他的怀里,跳到书桌上,开始哼哧哼哧地翻书,找自己想要的字,拨弄着笔去指:饭,难,吃,特,别。
指完最后一个字,容瑾丢开笔,想起自己今天是如何忍辱负重,故作平静地将那难吃到令猫发指的饭吃下去的,而且还是好几顿!而且明天还得接着吃!容瑾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瞬间又起了波澜,眼中重新泛起了水光。
顾凉静止了足足一分钟,整个人如释重负,又是心疼,还有点好笑。他把脸埋在容瑾毛茸茸的背上,咳嗽了两声掩住自己的笑意:“好了好了,不哭了乖。”
“小乖今天受苦了,我晚上给小乖做好吃的,好不好?”
……
虽然容瑾哭得很惨,但是顾凉一开始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他发现,容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才去了容家不到半个月,容瑾竟然瘦了整整一圈!这下顾凉坐不住了。
他提前请了第二天早自习的假,第二天在家门等容承。
顾凉说得很委婉:“容先生,贵府的伙食可能不太合小乖的口味,您看我每天给小乖做好了饭,您带过去热一下行不行?”
容承也很无奈。容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艺术家,拎得起画笔,颠不动饭勺,做饭确实比较杀手,但问题是,容母平常沉迷画画,极少做饭!所以大家每隔上十天半个月忍受一次,商业吹捧一下完全没有问题。谁知这一次容瑾出了车祸,好不容易找回来,容母彻底激发出了澎湃的母爱,街也不逛了,画也不画了,每天就变着法子给容瑾做营养餐,硬是把容瑾给“补”得从营养过剩,变成了身材正常。
谁知道弟弟还要在猫身里待多久,容承也怕把容瑾给“补”成营养不良:“那就麻烦了。”
容承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拎着饭盒,回了容家。
容母得知以后不用给容瑾做饭了,还有些低落:“以前阿瑾最喜欢妈妈做的饭了,现在却喜欢别人的手艺了。”
容承看着容瑾仿佛被什么追似得三两步窜上楼,心底无比地同情,放下饭盒,转身打算去公司上班。
“等等阿承。”容母叫住了他,看了一眼楼梯,音调放低,“刚刚祝大师转了信,说今天要过来。”
容承愣住了。自从那次带容家人确定了容瑾魂魄所在,祝清直言想不到法子让魂魄归位,就再没来过容家。这次说要登门,是想到办法了吗?
祝清下午登门,照旧是衬衣牛仔,外加一件冬衣,不像是个大师,倒像是个年轻学生。坐在容家的会客厅里,祝清茶都没喝一口,直截了当道:“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还真想到了个法子。你们听说过冲喜吗?”
“冲,冲喜?”
祝清摇摇头:“其实靠缔结婚姻关系来改善暂时不太顺利的情况,理论上是可行的。只是这里面门道太多,江湖骗子只看形式,骗钱又害人,才弄成了陋俗恶习。除了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婚姻契约是这个世界上二人之间最紧密最亲近的关系。如果两人结为伴侣,上禀天地,从此便休戚与共,气运共享。一个人暂时气运不顺,靠伴侣的旺气冲一冲,兴许就会有出乎意料的好转。”
容母的神色一变,嘴唇微颤:“那这不是成了害人了吗?”
既然是气运共享,那岂不是此盛彼衰。他们借人家的气运治好阿瑾,那另一个人的气运不就少了吗?
“不是。”祝清摆摆手,“我是正经的算命先生,不会给人出害人的主意。结了伴侣,两人是合作共赢,你好我也好,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容母眼睛一亮,却很快又暗下来:“可,可是阿瑾现在还不到法定成婚年龄啊。难道还要等几年?”
“不用领证。这气运归老天爷管,又不归国家管。需要办个祭天结契的仪式。对双方也没什么妨碍,等到容小公子好了,大家要是没什么感情,解开也就是了。”
虽然他觉得,这两人不可能没什么感情。
容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那我们去花钱雇一个人来?”
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和阿瑾结契的人呢?
祝清摇了摇头:“我之所以现在才来跟你们说这个主意,就是因为这个限制。不是跟谁结都可以的。”
容母面露焦急,容承却直接道:“那大师今天来,想必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找到了。一般来说,大家都是冷心冷肺的普通人,彼此谁跟谁的缘分也不深,想靠结亲来使情况产生明显的好转,非常非常难。所以我一开始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祝清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但是你家小公子不一样。”
不愧是天生的富贵顺遂命,连累世的姻缘,老天爷都给安排好了。
祝清不急不缓道:“我算出一人与容瑾命格极为相契,若是结亲,定能对容瑾的回魂有所助益。”
容母急切道:“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
“咳,不是姑娘。”
容母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不是姑娘?”
祝清低咳了两声,正色道:“他成了猫,住在了谁家,就是谁了。”
容承闻言眼眸一沉,摇了摇头:“顾凉不可能同意的。”
他倒无所谓这人是男是女,甚至是猫是狗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真的一辈子拴在一起了。按照祝清的说法,其实大家只是合作关系。以物易物,皆大欢喜是最好的。
但顾凉是什么样的人,容承早在知道他家的猫有可能是自己弟弟时,就仔仔细细地调查过了。这人非常聪慧,心性极坚,是那种很早熟,目标明确的人。这样的人,加上之前生母早亡,生父翻脸无情的经历,一般自尊心会非常非常强。
顾凉到现在,虽然答应了让容瑾白天到容家来,却仍然完全不肯接受容家多次提出的任何好处,也证明了这一点。
容承觉得顾凉根本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容母握紧了手:“总得试一试啊。人家不愿意,我们不勉强,但总要上门试一试啊。那孩子想要什么补偿,什么报酬,都可以商量。”
容承叹了一口气:“好。”
第122章 你在外面有猫了?17
容母下了命令, 无论人家愿不愿意, 容承都必须去为了他苦命的弟弟试一试。
容承想了想, 觉得这种很容易被人扫地出门, 骂个灰头土脸的活,最好还是先找一个人试一下。知道容瑾就是小乖的人并不少, 但是陈叔已经登了好几次顾凉的门,次次都谈得不太愉快,显然是不怎么受顾凉欢迎的一个人, 容承也不敢叫容父容母去挨骂, 家里的几个看着阿瑾长大的阿姨, 也不太适合做这种说客。
思来想去, 他决定让自己的助理去。容承的助理是从他刚进公司的时候跟着他的, 是个能力极强,为人处事很老道的年轻人,做事很少让容承失望过。相信这一次,就算说服不了顾凉, 也不会挨打吧。
这神神鬼鬼的事, 能不说还是尽量别告诉别人,容承想着, 一开始的时候,先用利益劝说。如果顾凉始终不同意的话,说不得要搬出他和容瑾的感情来。顾凉也养了容瑾一年多, 如果知道容瑾本来是个人的话, 说不定会愿意看在这一年的情分上帮一把。
中午, 樊义文在学校外面等顾凉的时候,也是稍微有点忐忑的。
他虽然跟着容承笑里藏刀,纵横商场,但是容家家风挺正,他并没有帮容承处理过什么不太见得人的私事,更别说,去劝说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跟一个昏迷一年多的植物人,定什么神神鬼鬼的婚契了!他刚得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难道老板终于在宝贝弟弟昏迷一年多的绝望中,决定走上危害人民大众的封建迷信道路了吗?好在老板说了,尽量劝说,并不强求,他也只好来了。
得知他的身份后,顾凉虽然不像是别的人一样热情,但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跟着他去了学校旁边的小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