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可有好转?”帝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怀问道,“瞧瞧,我带谁过来了,还不是瑛儿你之前总念叨着宴哥哥?”
“爹爹……”坐在安置着靠垫的四角方凳上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侧着头。
帝王见了,轻笑道:“瑛儿今日倒是害羞起来了。往日里,每见她,莫不是在玩耍吵闹。”
“前些日子,可真是凶险的很。”帝王叹了口气,又嘱咐道,“瑛儿,下次断然不可玩闹过多。”
女孩儿黑发间插着银簪,别着一朵细巧的绢制珠花,听了这话,只低着头,默不作声。
“唉,好生修养着。”离去前,帝王仍然不忘嘱咐道。
待两人离去,床榻上躺着的女孩才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来到这副身体上也十几天了,她是度日如年,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有着原身的不少记忆,但也依旧担心受怕,生怕被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
而且,原身落水,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她只不过是个高中生,没出过校门,更没工作经验,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也爱看小说,唯一称得上有些和同龄女孩子不太一样的地方,不过是她很喜欢一个历史人物,看了不少关于这个人物的历史类书籍。
晋朝萧相萧灵隐,字子瑜,号文轩居士。
最起初是初中时在一本穿越历史言情小说里,看到作者写了这个人物。
当时,她就像这样一个人物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一心为国为民,虽为权臣,但受百姓敬仰,献万名伞,当地建宗祠祭拜,至今依旧有着遗址。
后来是高中学历史时,课本上又提到了这个在历史上虽毁誉参半,但近代却多提及他的改革的晋朝权相。
晋朝中期力挽狂澜,一手建立内阁,让晋朝从南朝慢慢一统江山,扩大版图,扬巍巍大晋之风。
这样一个人的名声风骨,又怎么不让人景仰。
只是穿到这里,这历史上的晋朝,她却是迟疑了。
在现代过习惯了,受着父母疼爱的自己真的能承受的住吗?
原身的落水,在历史上不过是一笔带过,“落水而亡”四字就这样决定了一个年幼长在宫廷,母早亡,不受宠的公主的人生。
这幅身体的父亲,也就是晋文宗楚铮,刚刚过来时虽然看似温和,但她按照原身的记忆知道,这个皇帝对原身关心很少。
还有此时的大皇子楚宴,未来的晋慧宗。
她倒是没有想过,确实如一些描写当时这个朝代的书籍所言,文质彬彬,温和儒雅。
毕竟这个人面目,长处,作为,在史书上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单薄,看不出什么作为。
除了被说过是个好说话的书生外,倒无其他 。
甚至她在网上看到过,有些人说他是晋朝以来最没用的皇帝。
体弱多病,不理政事。
说得好听是清静无为,说的难听就是没有作为。
但这幅身体的记忆里,也确实挺喜欢这个大皇子的。
一是原身寄养于皇后身边,但皇后本就有二女,对原身自然是缺了几分关照。
二是身处皇宫,原身和其他几个皇兄也都不太亲近,唯独大皇子楚宴生母份位较低,为人亲和,对原身还算是有不少幼年相处的记忆。
其实从原主的记忆里,她是知道的。
这幅身体是被人推入水中的。
帝王已下令查处,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这其中纠葛原因,着实复杂。
不过这时候,她又想到自己所钦佩的萧相应是已来了京城,正在准备来年春季的考试。
她看了准确的史书,对这个时间记得很清楚。
永平六年初,柳州萧灵隐在科举考试之中,拿到了第一,成为晋朝年纪最小的状元郎。
第66章 第三个世界04
旅舍出来的萧灵隐, 一身当朝士子最为寻常的服饰, 圆领白衫, 面容俊朗清秀,文质彬彬。
大街小巷不少人正在叫卖着端午“节物”, 小贩手中提着竹片,柳条编制的各式篓子里放着刚摘下来不久的桃枝、柳枝、葵花、蒲叶、佛道艾等。
京城外的河道边杨柳依依,柳絮飞飞, 时人士子游子出行,亲朋好友往往折柳相送。
萧灵隐早在家乡时就听说过京城繁华,对街道上的络绎不绝的行人倒是不曾吃惊过。
他出身地柳州,素有难治之风,因其城内人人皆好诗书, 亦识法律。
凡是有点家底的家中都摆着不少的诗书, 尤其法律文书更是人人家中皆有一本, 既是受了文气之熏陶, 街道上的行人也多出口成章。
但毕竟只是地方城市,不像京城,直通五路, 四面八方全国各地的人们都纷纷聚集一堂, 热闹非凡。适逢端午佳节,早在五月初一, 街道上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叫卖声连连不断, 气氛越发的活跃。
晋朝对人员的流动限制较小, 也并非要过多的文书,所以一路跋涉而来,他虽丢了身份证明的文书,但凭借着学识和才干,夜宿僧侣庭院,途中又受了不少资助,倒也不算过分疲累。
只是,这几天,他倒是几分奇怪。
他的这副身体,仿佛住了两个人。
早在三天前,他从旅舍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时常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最初,对此事,他自然是惶恐不已,甚至第二天赶早去了附近的佛庙祈福。
他虽向来不信神明,但也毫无半分办法,又不敢随意告知他人,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只能任由为之,毕竟他人的行止举动并无其他不妥当之处,由此可见自己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还算是一个正常人。
好在后来寄居在自己这副身体的另一人仿佛也明白了目前的事实,开始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在纸上写下当天做下的事情,一一告知,事无巨细,犹如日记。
这一点其实也并不惹人奇怪,当朝学士,文坛上不少知名的文豪都爱记日记。
为图方便,萧灵隐也开始记载自己清醒时所做之事,让身体上那个不知名的鬼魂知道。
因此他住的旅舍里不得不备些纸张,毛笔和墨水。
最初见到小桌上那带着微黄色的纸张上面记载的事情清清楚楚,用词精准独到,一手端正小楷体度端庄,气雅雍容,萧灵隐最初见之就颇有几分感慨,由字识人,他已知附身在他身体上的鬼魂一定知识渊博,才学惊人。
只是这字倒是和自己的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一个成熟稳健,一个俊逸洒脱,犹如同一人青年时期和老年时期互相对比。
他师从川蜀之地文坛大儒徐道远,饱读诗书,是当地颇有声望的才子。幼年时习练书法,初学前朝知名书法家阳旭子,后学前朝名家陈朴等,苦练多年加之在诗文一道颇有灵气,因此写得一手被恩师称赞,同辈羡嫉的楷书。
从第一张两人都各写一半,字体稍有悬殊的书稿,到现在压根看不出来什么差别,萧灵隐只能暗叹一声,那人模仿能力甚强,如今字迹与自己竟无半分差距。又想到旅舍里那人画下的几张书画,笔触潇洒灵动,所描之景幽雅明润,却又带着几股少见的恢弘辽阔。
墨色浓淡适宜,气韵悠长,的的确确都是上等之作,萧灵隐心底倒是很是佩服赞赏。
既是到了京城,在旅舍中修养了几日后,萧灵隐便打算拜访恩师早年的朋友,如今官拜正三品翰林学士方文彦,方学士在文坛名声不小,早年间和萧灵隐的恩师徐道远是同期进士,两人交情不小,这些年来也多互通书信,对他这个好友早早就市场称赞的弟子也挺看中的。
方文彦如今五十有六,面黄带须,身形瘦弱,文识丰富,性情平淡。
一身宽窄紫衫,坐在上座。听从了他的遭遇后,也大叹一声,人世凶险。又谈及被人所救,带入京城,留赠银两之事,亦多加感叹。
萧灵隐见了,便问道:“晚生倒也不知是何人所救?敢问学士可知,晚生十分感激,但却毫无头绪。”
方文彦坐在梨花木质的四角方凳上,手抚一盏清茶,喝了一口后放下,扶了扶白须说道:“听你这番描述,除了当朝大皇子,我倒也想不出其他人选。”
“大皇子本在城外大觉寺庙礼佛祈福,为期本是十日。可是前些天,帝急召大皇子入京,为母服丧。你定是遇上了大皇子楚宴,他性子温和,为人颇善,时常伸出援手救助百姓。”
萧灵隐听了后,默默无言,只是把这个名字记住了。
对于当朝政事之变,他自然是熟知的。虽自小地处川蜀之地,距离京城尚远,但恩师消息灵便,时常和他商讨提点朝廷大事。
当朝皇帝有四子三女,皇长子楚宴母出生卑微,原是太后身边服侍的宫女,颇不受皇帝待见。二皇子楚泽,三皇子楚宁,母为贤妃,是京都附近平民出身。
唯独四皇子楚贞,母为皇贵妃,本是小官之女,颇受帝王宠爱,早在多年前,帝王年轻之时就不受大臣的反对,封为当朝唯一的皇贵妃。
四个皇子,立储之争,随着皇子年岁渐长,已然成了朝廷大事。
萧灵隐就听恩师说当朝圣上迟迟不立储,贻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