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扬眉一笑,明媚的让人无法直视。
“母亲早亡,父亲有和没有一样,嗯……”他的手指敲了敲膝盖,歪头用一种寡淡的语气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傅启疆震惊的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龙玉撇嘴,“怎么不可能,难道我还能编造出一个来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你的性格,不太像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傅启疆虽然没有举案齐眉的父母,更加没有体验过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毕竟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大概真的没有几个能得到所谓的幸福。
利益结合,不是针锋相对就已经很好。
可是,他见过不少父母恩爱被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哪怕生活中有多少坎坷,可是他们总能露出明媚的笑容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也有一些受宠的富家子弟,因为知道背后有人可以依靠,总能在某些时候表现出一些别样的底气。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龙玉,他说,不想笑就不要笑。
那种近乎天真的任性。
这只有被宠到极致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天真的任性。
这世间,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每个人都在为了各式各样的理由而屈服,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为生活,因强权,总有一些不想笑却必须笑的时候。
哪怕如他,在外面风光无比的瑞王,世人皆知的帝王宠儿。
可是,他依旧要去演戏,带着纯良的面具,哪怕是和皇帝闹,心中也得有些低,需要踩在对方底线之上。
就像这次,再多的宠爱也比不上一次忤逆,还不是说动手就动了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龙玉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傅启疆的意思。曾经他也是用坚硬的刺包裹着自己,哪怕跌倒了满身是血也能笑着说没事。在人前从不露半分软弱,骄傲而敏感,别人一句不对就让他竖起满身的刺,毫不留情的毒舌以对。
后来,他遇上了雅亦,那个可以把他宠上天的人。
龙玉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越活越幼稚,娇气又任性,还容易心软。
可是,他并不想改变,现在这个状态他就很满意。
人,总有被宠着的时候,才有骄纵且幼稚的资本。
“虽然,我的童年不算幸福。但是,我遇到了一个愿意宠着我,让我幸福的人呀。”龙玉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睛里仿佛盛满了亮晶晶的星星。唇角上翘,整个人的气场柔软的不可思议。
傅启疆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发着光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一个人在提起另一个人的时候,眼底有星光。
他听到龙玉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对我更好,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他,这世上……我们就是彼此的全部。”
“他与我而言,无可取代。”龙玉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定。
傅启疆单手抵着心口,被幸福围绕的龙玉让他感觉有些遥远,这份幸福把他排除在外。
他没有幸福过。
这是他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可是心底却仿佛有什么裂开了一条缝。
有种涩涩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看看我们玉少秀恩爱啊。
干了这口狗粮!
第17章 第一颗糖16
翌日。
一大早谨德帝就下了一道震惊朝堂的旨意。
他让瑞王前往千里之外的蛮夷之地赈灾,且是即刻启程。
让人震惊的并不是这个事,而是前往的人。
要知道蛮夷之地向来排外,因着天高皇帝远,虽然是朝国的土地,那边的官员和地方乡绅暗中其实已经相当于自立。
没有明面上扯旗为王,可到底怎么回事,朝堂之中谁人不明白。只是那边土地并不多,且靠近大海,每年都会闹几次灾害,往往要死不少人,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罢了。
那边派去的官员除了少数几个,大多熬不过两年,基本客死他乡。而留下的那些是什么情况也都心中有数,比如有些入赘安家,也有一些直接做了傀儡。
到了如今,除非了平民出生考上来的官员,有点关系背景的谁都不会去那边,哪怕丢了官也在所不辞。
毕竟,脑袋比那个帽子重要的多。
总之,被派去那边,意味着就是被放弃。
任他们想了多少都没想过,有朝一日瑞王居然会被放弃,且是如此不留情面。
即刻启程,那就是完全不给他一点回旋的余地。
每个人心中都在叹息,瑞王这次是真的要成为过去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还是在偷偷关注着这件事,想要看看瑞王背后还有什么力量,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去那边,在这种时候自然该用的力量都会用上。
可是,一直到瑞王的马车启程,他们都没有发现瑞王就任何动静。
没有入宫,没有面圣。
作为瑞王的母亲,长公主那边也同样没有丝毫动作,甚至在瑞王离开之前她都没来看过一眼。
*
傅启疆昨夜回到府中之后就想到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在圣旨到来之前就已经遣散了为数不多的家仆和侍卫。每个人都给了不少的银子,让他们各自回家另谋生路。
至于亲卫队这是傅启疆自己训练出来的,他们死活不肯走,傅启疆也没有勉强,在离开的时候一并带上。
唯一一个让他操心的就是王昌,瑞王府的总管。
这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老人,他没有子孙后辈,如今……
王昌没有跟着瑞王走,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年岁都经不起折腾了,自愿留下来守在瑞王府给王爷看家。
哪怕心中知道也许这一去,瑞王就不会再回来。可到底心中还有几分希冀,万一陛下心软了呢?
毕竟是疼爱了多年的孩子,这份感情并不是作假。
“昌叔,保重。”傅启疆站在瑞王府的大门外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老总管。
王昌擦了擦眼角的泪,扯起笑容,殷殷叮嘱:“王爷放心,老奴定然会守好家门,等着您回来。此去千里,路上艰难,王爷千万要注意安全,别着急赶路,万万要按时用膳就寝,保重自己的身体。有空的话可否给老奴来封信报个平安?”
傅启疆顺着他点点头。“好。”
傅启疆看了眼天色,低头对王昌道:“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是老奴耽误了王爷,您慢走,一定……一定要保重啊。”
傅启疆点点头,再次看了王昌一眼,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干净利落的毫无留恋。
王昌站在门前,看着车队越走越远的背影,眼泪不自觉的滑落眼眶。
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个稚气的孩子,如今他好不容易长大了,可……才刚刚长大啊,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陛下啊,您怎么能这么的狠心呢?
您曾说过要护他周全,如今却怎能亲手推他送命。
王昌不明白。
此刻在皇宫中的李连臣也不明白。
从早上发出圣旨那一刻开始,谨德帝就处于坐立不安的烦躁状态。
一会儿就让人去看看有没有人进宫觐见。
李连臣知道他在等谁。
一直到现在……
“陛下,有探子来报。”
“进来。”谨德帝精神一震,赶忙让人进来。
“参见陛下。”
谨德帝摆了摆手,让他起来说话。
“瑞王呢?”
“启禀陛下,瑞王已经启程离开了京都。”
“什么?”谨德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你再给寡人说一次!”
来禀的探子被谨德帝气势压得头皮发麻,却不敢停顿,赶紧再说了一次。
“启禀陛下,瑞王已经启程离开京都。”
谨德帝好似被人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龙椅上,李公公在旁边手疾眼快的扶住。
“陛下,您快消消气。太医嘱咐,您可不能动气啊。”李公公吓得赶紧安抚,生怕谨德帝情绪激动弄出个好歹来。
谨德帝闭了闭眼睛,缓缓开口问道:“何时走的。”
探子自然明白他问的是谁,赶紧回道:“瑞王午时一过便启程离开,如今已经出了京都。”
“这么快……”谨德帝惨然一笑,“他走的这么快……”
探子见谨德帝情绪不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陛下让瑞王走的吗?如今这是?当然这只是心中腹诽,打死他也不敢出去多说一句。
做他们这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把看到的听到的烂到肚子里。
看到李公公示意他下去,赶紧悄悄退出,不多留一秒。
许久,谨德帝再次开口,声音有些空。“阿姐有去看他吗?”
李公公叹口气,低声道:“陛下,长公主今日并未出府。”
谨德帝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喃喃道:“她还是那么狠心。”
“陛下,公主她……”李公公话到一半,被谨德帝打断。
“寡人知道,连臣你不必为她说话,这世上没有人比寡人更了解她。”谨德帝双手扶着龙案缓缓坐下,长长呼出口气,视线望着遥远的虚空,一字一顿的呢喃道:“那孩子到底是不肯向我低头,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