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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听这一生大概都是沉浸在梦里的,幻境一个接着一个,在幻境之中,他本是在庙堂上蹲守了千百年的石兽,后来被一个好事之徒带到了山间小城,蹲守在那高塔之上,看尽这一方小城的盛衰、阅尽人心善恶。他称那好事之徒为恩人,虽不知为何,但从庙堂之上下来,他的确是充满喜悦和感激的。
后来他拜了一个人为师,又修成大道,登上登仙桥,以一届石兽之身。
而在这个梦境之中,本没有山野精怪,更没有妖修一说,他是这个世界千万年间第一个成精的非人之物,非兽非植,亦非人类。
他何来血脉之称?
从梦中醒来时,疑惑也带到了这个现实世界,风听是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醒来,抬头却没有看见悬崖,天空安静得不像是之前酝酿过一阵狂风暴雨。
好在有人没有让他的疑惑持续太久,凭空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古怪的短发男子,看上去和他小时候见过的仙人有几分相似。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对方问,风听低头看见自己腰上的伤口果然已经不再流血。
“这是我的空间,你从山崖上掉下来,正好砸进了我的空间。”也把我砸醒了。
但最后一句话男子没有说出来。
“抱歉。”风听道歉,拱手行了个礼。
对方很不习惯地托住他的手:“你这样我反而不大习惯。”
风听听了也就作罢,听得出男子语气里的熟稔,不由好奇:“这位兄台,我们以前见过吗?”
男子思考了一会儿:“没有,但我知道你。”
风听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名气:“这是何意?”
男子笑道:“这是天君给我的空间,如果你能这么砸进来,一定是有和这个空间同样的气息,以及,身为死物的气息。”
男子说出这话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尴尬了,面前的风听看上去不像是拥有本体记忆的。
但风听已经不再不把梦境当回事了,他面上表情淡淡,并没有不悦的意思:“无妨,我可能真的只是死物。”
“你为何会这样觉得?”
风听没有直接回答他,垂目想了一会儿,抬头盯着男人的眼睛:“不仅如此,我还觉得我应该认识道友。”
他用的是道友,在这一刻,他已经认同了自己身为修者的身份。
男子诧异,却听得风听继续道:“稚鸟习飞,愚钝者先,师父提起你的时候不少,师兄。”
男子,也就是孙迟羽最终没有掩饰自己的讶异,半晌,方大笑起来:“我为何就得了个大弟子的席位?天君说的?”
风听对“天君”二字反应了好半会儿,才将他与梦境中的“师父”对应起来:“这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孙迟羽撇去自己的意外,只仔细观察了他的反应,试探着问:“你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风听摇头,孙迟羽又问:“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大多是琐碎的,连不到一起。”
“那你记得是谁害你的吗?”
风听摇头:“不是体力不支,自己掉下来的吗?”
孙迟羽脸色变得严肃,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洗干净的匕首,黑色底纹之上绣着赤红的扶桑花,在握手处镶嵌了一枚蓝色的灵石。
“没有什么标志?”孙迟羽问。
“扶桑花是魔界常用的纹饰之一,蓝色灵石随处可得,并不是什么稀罕物。”风听说这话的时候前世闻海声教给他的知识都浮回脑海里,此时的他,拥有了三世的线索,已经不是原来的翩翩少年郎了。
“既然如此,你也别多想。”孙迟羽安慰,“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风听这次沉默的时间最长,他的视线最终从草地移到了无垠的天空:“这里是师父造的?”
“是啊,我觉得大人可能没有用多少心。”
“师兄错怪师父了,在他眼中,至简才是最广阔,看来师父当时的心情很好。”
孙迟羽没有试图纠正风听的称呼,只是笑着反问:“这话从何说起?”
风听回过头来看他,难得享受这一刻在空间中的静谧:“因为师兄你回来了,师父一定很高兴。”
“师兄,要回去吗?”
第七章
说书人拍板又是一段精彩流利的评书,赢得堂下喝彩声阵阵,青年挑逗窗沿上的鸟雀,气得急了的麻雀直接跳过来啄了他一口然后飞开,一双豆豆眼还盯着这个方向,生怕他来个报复。
这里的麻雀哪里是不怕人,分明是胆大包天。
青年被逗笑了,也就放过了可怜的小麻雀,扭头去看楼下的说书人。
说书人又赢得一个满堂彩,说着说着,就说起了那修真界最近一枝独秀的春山派,说到春山派出了几个不世的天才,也说到了风御四海的闻海声、雷动云霄的闻海言、万物逢春的冯春和万鸟朝凤的凤连枝。
听见那几人在万宗大比之上名动天下,在葵生海秘境拔得头筹,又在对魔族攻城战中立下赫赫战功,青年不由得叹一声那个世界依然是那么精彩。
“你不需要回去吗?”
“回哪儿去?”
青年抬头看见另一名男子从楼下走上来,唤了声师兄。
他的师兄不是什么出色的人,在这争奇斗艳的修真界,更是低调得像是青松下的盘石,只有衬着别人的分。
但这样的人才有烟火气,走在这人间的集市中没有丝毫的违和。
“去看看你的未婚妻。”师兄促狭地看他一眼,青年神色不变:“我们的婚约早就失效了,从我死了的那一刻开始。”青年正是在人间消失了三十年的风听,而他的未婚妻,则是春山派的万鸟朝凤。
风听喝完了杯中的茶,一扭头,忽然想到:“倒是师兄你,现在被困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办法去别的世界的吧?你的小徒弟又该怎么办?”
孙迟羽一噎,各种调侃都咽了回去:“你的性格就和他差不多,你还更活泼些。”
“这是思念小弟子了?”
孙迟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斜睨他一眼。
风听笑一声后就继续听说书人讲书,随着日暮的降临,茶馆中的人也越来越少,说书人从台上下来,去了后堂。风听见人消失在门帘后,也起身准备离开:“师兄,今夜去借宿?”
“我把客栈的房间全给你包了?”孙迟羽抽抽嘴角,只是等风听离开后他才发现并不需要这样办,客栈已经没有房间了。
看见一群挤在客栈一楼的修士,孙迟羽光从他们的衣服就分辨出来的门派有两三个,其中还包括了新起之秀春山派和老牌大门派天澈门。
孙迟羽认识的人不多,自然也没有认出来这些人里的李舜予和春山四人,他在这些门派僵持之时抢先定了一间房,多塞了小二一些银子才换得了一间比较宽敞的。
转过楼角就看不见楼下各种纷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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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听敲响风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子。
看来是风家现在的儿媳妇。
那名女子见他半晌不肯说话,又戴着个斗笠鬼鬼祟祟的,见状就想关门。风听手疾眼快地塞了一只手在门框上:“夫人请等等,在下是借宿的。”
“借宿去镇上的酒楼。”女子的警惕心并不低,按着门的力道没有一点放松,夹得风听的手有些疼。
风听不得不摘下斗笠,赔笑道:“在下谢至,是个散修,路过此地,客栈已经满客,都是些不好惹的大门派,只得出此下策,来这里借个宿。”
“风家不让外人借宿。”
“这……”风听知道一些风家自从他离开后的规矩,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摆到明面上来。
风家的其他人听见了这里的动静,便让这家的男人出来看看,首先出来的,便是方才的说书人。
说书人在酒楼瞥见过风听一眼,知道这人气度的确不凡,也能飞檐走壁,的确是个修真者。凡是修真者,就没有好惹的。
说书人做主,让自己媳妇松开门把手,女子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风听没有对这张脸做任何掩饰,闻声出来见到风听的二老都呆立在原地,见状,说书人和媳妇不由得有些后悔,他本是打算与人寒暄几句后才委婉地赶人,而现在……毕竟修真者再怎么厉害,都比不上自家已经年近八十的二老重要。
“在下谢至,无名散修,今夜想要借宿于此,还望主人家不吝。”风听抱拳笑道,全然没有三十年前的木讷,二老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儿子让人家好好招待。
风家的儿子背后拉着父母问事情原委,二老两行老泪纵横而下,道出了当年风听的身世,又道:“他若有兄弟,长得像也不足为奇。而他兄弟即是个修者,说不定兄弟二人在流落之前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平白吃了那么多年苦,指不定有多少可怜。”
风悦也是风家二老收养的一个流浪儿,现在在这已经落魄的风家,虽是不清楚当年风家在这里的风光,也是十分感激生活的馈赠了。
他听了深有同感,连连应下,也回去对着媳妇耳提面命,不许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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