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神来,就见那人已走到自己面前,听他问:“魏世子可在此处?”
“在。”她侧过身体,示意他们自便。反正谢师父说过,他下的毒在这世上无人能解,她本来还不信,但经过这些天的研究,她真的是毫无头绪!而眼前这人,更加不可能会解魏谦体内之毒。
在她眼里,薛无恙是坏人,那么薛无恙效忠的主人肯定也是坏人,也就是说魏谦和齐王都是坏人,怪不得谢师父要给魏谦下毒。
她终于明白过来,并在心里为谢厌竖大拇指。
薛无恙领人进了屋子,闻屋内药香芬芳,其中几味药还是名贵品种,便有些疑惑。一个小小的军医能用得起如此上等的药材?还是说,西北军军饷丰厚,买得起这般贵重的药材?
其实这些都是谢厌用来给林奕解毒所用,就等药材熬制成熟,为他祛毒。
心忧魏谦的薛无恙并未深想,直奔魏谦的病榻前。因这些天都是薛方为魏谦治伤,所以魏谦便一直待在此处。
薛无恙坐下,见魏谦面容枯槁,生机近无,不禁微皱眉头,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良久,他唤来魏谦的随从,问:“世子因何而伤?”
随从自然不敢说真话,只道是王彪挣脱刑架重伤世子,军医无力救治。
在来的路上,薛无恙本以为是栗阳城的大夫无用,结果他方才探脉才发现,世子的身体古怪非常,像是因为重伤,五脏六腑受损,身体生机渐泄,即便是再名贵的药也无法培本固原。
看来西北军军医也已尽力,那些名贵的药材想必是用来给世子吊命用的。
他在心里这般思量,可站在他身后,药仆装扮的罗贤却察觉出一丝诡异。魏谦的随从方才回话时候的神情分明是在说谎,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不过那又如何?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收到武越留给他的讯息,说是谢严以解药换取那些失踪婴孩案的情报。罗贤相当精明,他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决定借此机会来西北军营中,亲自会会谢严。
正在这时,屋外又进来几人,罗贤一眼望去,就看到容貌昳丽的少年,于一众莽汉的衬托下,更显绮丽风姿。
谢严毒药已解,背叛义父之事早已不是秘密,罗贤经过各种分析,都无从得知谢严的解药从何而来,也无法辨析出谢严背叛的原因。
如今一见,心中疑惑更胜。然现下并非接触的好时机,他便低首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谢厌有小八在,一进屋就发现罗贤的存在,但他的目光只是掠过罗贤,落在薛无恙脸上。
这位薛神医年纪约莫四十,相貌算得上俊朗,面容和善,很容易引起他人好感。他在打量薛无恙的同时,薛无恙同时也在打量着他。
谢严解毒之事是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感触最深的莫过于薛无恙。此毒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所得,他历经数年方配制出缓解毒症爆发的解药,且必须每月服用一次。这些年,他都没有放弃过研制出真正的解药,可惜一直无果。
那谢严何德何能竟然解了毒!薛无恙没法忘记齐王得知消息后看向自己的那种失望眼神,他也没法容忍这样一个棋子令他颜面扫地。
“魏监军重伤不愈,大将军与诸位将军俱忧心忡忡,喂服各种名贵药材也不见起色,所幸如今薛神医莅临,魏监军总算有救了!”冯扬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给薛无恙戴了一顶高帽。
众人便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薛无恙,薛无恙面色微微抽搐,却只能尽力维持自己神医的名头,道:“薛某定会尽力为世子诊治,不过在此之前,薛某想知道,此前为世子诊治的是哪位大夫?”
魏谦随从的目光俱看向角落里的薛方。
薛方落落大方上前,拱手道:“小子薛方,久闻薛神医大名。”世上同姓之人数不胜数,薛方压根不怕薛无恙怀疑,而且即便薛无恙心生怀疑,她如今也已不是以前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她现在有谢师父,有西北军众将士护着,她不怕!
“薛……”薛无恙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探究,尤其落在她的脖颈上,见她喉结正常,只好压下心中疑虑,问,“世子那日伤情如何,你又是如何医治的,能否详细说明?”
薛方颔首,将魏谦伤势细细告知,又取来方子递给薛无恙。可谁料想,薛无恙没有接过方子,反而趁机摸上薛方的内腕!
薛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回过神后就要将手腕抽回,但已来不及,只见薛无恙忽然诡笑一声,扬声高喊。
“西北军军营中竟藏有女子!此乃天大笑话!沈将军,你作何解释!”
第34章 美貌细作08
薛无恙的话犹如一记闷棍, 狠狠敲在众人心中,除了谢厌和沈寂,他们全都将目光投向怔愣原地的薛方身上。
来凑热闹的袁栋怪叫一声:“什么?薛方是女人?”他说完, 暧昧的眼神就在谢厌和薛方身上来回乱转,他就说嘛,怪不得他们平日关系相当亲密, 没想到这谢严居然男女通吃!
回过神来的魏谦随从们似乎找到希望,就要开口说出实情,谢厌忽地看向薛无恙,问他:“薛神医可有办法救治魏监军?”
刚被吊胃口的众人又重新拉回理智,似乎现在这情况, 魏世子的性命比女子擅入军营这种事要重要得多!
虽知谢厌是在转移话题, 可薛无恙也不得不回答, 他略一思量,道:“世子之伤甚是奇特, 薛某还需仔细斟酌。”
刚才被吓一跳的薛方终于缓缓放下心来, 听到他这般说辞, 就知他肯定没法医治。
“那就请薛神医多多费心,”冯扬也反应过来,笑道, “魏监军能否痊愈,全靠薛神医妙手回春。”
“等等!”薛无恙一行中有人突然开口, “不管怎么说, 西北军中出现女子, 沈大将军总得给个说法吧!”
大魏军规极为严格,女子擅入军营者,死!如今薛方被薛无恙探脉察觉出女子身份,此事必须严肃处理,否则有迷乱军心之嫌。
说实在的,薛方是男是女,对于西北军将士来说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只要她医术高超,能够给将士们治伤就行,性别有那么重要吗?
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规矩就是规矩,有人触犯若是不伏法,日后将有更多人效仿,那军营会成什么地方?薛方触犯军法,在朝廷看来,死不足惜。
冯扬、曹金等人俱面露不忍之色,纷纷想要开口求情,却见薛方忽然站出来,面对众人的目光,神色坦然,毫无惧意,大方承认道:“我的确是女子,我装扮成男子混入军营,目的只是为了寻求安身之所,与将军无关。若是因我一人之过,就要定将军之罪,那岂非被我医治过的将士们都应该承担罪责?他们并不知我身份,还请不要牵连。”
她这番话一处,令在场将士俱心生不忍,眼眶酸涩,薛大夫虽是女子,但素来医者仁心,还有不输于男子的胸襟气魄,若真的被杀头,委实太过可惜!
有人忍不住对沈寂道:“将军,薛大夫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罪不至死啊!”
沈寂一直黑着脸,不顾旁人劝阻,直接下令道:“来人,将薛方带去囚室,择日问斩。”
军令如山,即便士卒再不情愿,也得将薛方带走,薛方神色平静,不吵不闹,不用士卒拖拽,就自发往囚室走去。
一些受过薛方恩惠的士卒皆红了眼眶,可他们人微言轻,无法与大魏军法抗衡。
薛方被带走后,冯扬冷着脸道:“那魏监军的性命就托付薛神医了。”
薛无恙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表明自己一定竭尽全力治愈魏谦。
一番寒暄之后,谢厌一行人离开,众多将士纷纷前往练武场发泄心中不满,谢厌则与沈寂同行至囚室。
“大大,薛姑娘真的要被斩首吗?”小八相当不忍,趴在谢厌肩头哭唧唧。
“当然不会。”谢厌只给了小八一个承诺,却未告知它原因为何,弄得小八好奇心泛滥,急得不得了。
两人进了囚室,见到薛方立于囚室之内,神色凄惶,完全失去方才的洒脱,到了无人之地才露出本应有的伤心绝望。
“薛方。”谢厌唤道。
清秀姑娘见到自己最信任尊敬的人,顿时眼眶通红,泪水眼看就要流下来,却被她转身擦去,回过身来又展露笑颜,道:“沈将军,我来军营没有恶意,我只是为了躲避别人的追杀而已。”只是她没想到,薛无恙居然会突然来到这里,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她女子的身份。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素来骄傲,不愿在人前露出怯意,便强自忍耐,装作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一直到了囚室,才终于没忍住。
“你与薛无恙是何关系?”谢厌忽然开口问道。
想着自己反正就要被杀头,薛方便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向两人交待清楚。
她本名薛灵方,生于杏林世家,天资聪颖,对医术一道颇有天赋,于一众平辈中脱颖而出,虽为女子,但因能力实在不俗,有望成为薛家下一任家主。
父母皆为她骄傲,族中兄弟姐妹皆嫉妒于她,祖父器重她,打算让她将薛氏发扬光大。可是人心难测,名利惑人,薛无恙作为她的叔父,在祖父病逝后,暗中陷害他们一家,父亲因行医致人死亡被判死刑,母亲郁郁而终,她不得不将仇恨深埋心底,偷偷远走他乡,来到边陲之地,混进军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