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下靖州可以暂时不用去了。
得到消息的褚九璋并没有多紧张,他对谢厌就是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有谢厌在,这场瘟疫不会持续太久。
有第一起病例,就有第二起第三起,张知府和秦总兵联手控制住整个州府局势,将患者全部集中在隔离区,所有大夫全力诊治。
每个病患感染的程度不一样,所以在治疗上也有所区别。晋宣有方子在手,如今缺的只是试验而已。
他之前在知府面前露了脸,其他年长的大夫也不会因他年轻而小瞧了他,并且因为晋宣毫无私心地将方法提议出来,大夫们纷纷敬佩不已,直言晋宣天赋异禀、医者仁心。
晋宣苦于不能说出师父名讳,只能一边受着良心的谴责担了神医之名,一边继续兢兢业业替人诊治。
经过一系列观察和试验,他们终于合力总结出针对各阶段鼠疫患者的良方。江州百姓还没来得及恐慌,疫情就被神速解决了,就连已经备好棺材的患者亲属都没想到,不过半月,患病的亲人就从隔离区生龙活虎地回到了家。
而此时,朝廷派遣的御医和抗灾指挥崔致,正面对靖州府的惨状一筹莫展。
他们抵达靖州已有七八日,接触了许多患者,也研究了各种草药和古方,却丝毫没有进展。眼看靖州府将要成为一座空城,他们能做的只有摇首叹息。
崔致从临时搭建的隔离区回来,就见卫清晗穿着一身素袍,对着一本手札皱着眉苦思冥想。
“可找到法子了?”崔致急忙问道。
卫清晗摇摇头,“谢萦生前虽研究过此类疾病,但可惜他也没研究出什么成果来。”他眉头皱得极紧,自疫情开始,他就一直有种莫名的感觉,这疫情最终一定会被解决,而且提出治愈之方的就是他自己。
这种预感毫无依据,却让他坚信不已。只是,他寻遍古方,也没能瞧出可用的方子,难不成,这法子是被记录在谢家那本《医药集注》上?
他猛地站起来,面上隐现激动,“阿致哥,你还记不记得谢家手中有本医书?”
崔致从刚才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但还是勉强支撑住,道:“你是说谢宴手里的那本?可是谢宴已死,如今也不知去哪找。”
卫清晗笑了,“谢宴死了,你觉得他的遗物会留给谁?”
“那个广丹小药童?”崔致闭了闭眼睛,终是支撑不住倒在椅子上。
以为他只是太过劳累,卫清晗也没放在心上,笃定道:“不是在广丹身上,就是在那个晋宣手上,阿致哥,靖州离江州不远,你要不骑马过去……阿致哥,你怎么了?你额头怎么这么烫?来人啊!”
经过一番混乱,随行的御医终于断定,崔致不慎感染了鼠疫,目前情况虽不严重,但若无药控制,恐怕只能等死。
卫清晗抱着崔致软下的身体,直接呆住。
第15章 杏林圣手14
京城镇北侯府。
崔老夫人一听崔致染上疫病,登时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引起一阵人仰马翻。请了大夫来瞧,终是醒了过来,可脸色极为苍白,直拍大腿哭嚎。
“不让他去,他偏要去!还不是为了卫家那小儿!作孽啊!”
镇北侯也素来心疼嫡长子,心情沉重得不得了,再加上母亲如此痛心,更是恨不得立马去靖州将大儿接回。
正在这时,崔远面色轻快,大步而来。崔侯爷大概对他有愧,他回京城后,向崔侯爷请求找点事儿做,崔侯应了。经过这段时间,他已渐渐进入崔家核心权力圈中,掌握各种情报消息。见屋内沉重,他行了一礼,也不在意老夫人和崔侯爷的无视,径自说道:“祖母,父亲,有好消息。”
老夫人还没从悲痛中醒过神来,立马大怒呵斥道:“什么好消息?你大哥如今生死未卜,你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有什么娘就有什么儿!我的大孙子呦……”
镇北侯也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好消息偏要在这时候说?如今你大哥的事情最重要,我打算派人去把他接回来,你……”
连什么消息都不听就要赶他出去,果然,他在父亲祖母们眼中什么也不是,他们能连杀两名神医,自己早就该想通了。
崔远心里冷笑,垂眸道:“消息就是关于大哥的,祖母,父亲,江州府传来消息,江州府的大夫合力研究出了针对鼠疫的良方,如今江州染疫之人尽皆痊愈,张知府心忧靖州百姓,正打算派遣几名大夫前往靖州解决困局,大哥有救了!”
他前面说的什么,老夫人和镇北侯全都没听清,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老夫人顿时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连声问道:“这消息可是真的?致儿真的有救了?好好好!有救就好!这样,远儿,致儿一个人在那边都没人照顾,既然疫情能解,你就去一趟,等你大哥好了将他带回来。”
疫情能解确实不错,可靖州府可是重灾区,只凭几日的功夫,最多控制住疫情扩散,怎么可能全部恢复过来,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也染了病吗?而且他右手不能用,如何照顾得了病人?再说了,卫清晗不是一直陪在大哥身边吗?
越这么想,崔远心里就越是痛苦,他捏紧左手,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和不甘,只低下头,道:“孙儿这就出发。”
还有一个消息他没说,研究出良方的正是晋宣,而崔致和卫清晗杀了晋宣的师父,也不知道晋宣会怎么做。况且,晋宣于医术一道上颇有天赋,如今寻得解决瘟疫之法,说不定假以时日可以治好他的手臂,他去一趟也能防止那两人再动杀心。
江州府控制住疫情,晋宣的功劳最大,不仅得到了张知府的赞赏,还获得了城中诸位大夫的尊敬。只不过在晋宣心里,这些功劳都是师父的,他不敢妄自居功,可就是这种谦虚的态度更加让人心生敬佩。
在这种情况下,晋宣自请去靖州府抗灾,不单单张知府愉快地大手一挥,拨了二十名府兵跟随保护,还有其他一些大夫也争相跟随。为医者,他们追求的不只是医术大道,生于俗世,名声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此次加入化解疫情的队伍中,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谁都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当然,全城的大夫都跟去根本不现实,晋宣便从中挑选了两名老大夫和四名年轻的大夫。一来,老大夫经验丰富,能镇得住场子,二来,年轻的大夫可以去增长见识,于学医一途上大有裨益。
不比江州府的热闹,他们的队伍还没到靖州府城中,就感觉到了一种荒凉和萧条。路上时常能看到病死的尸体,靖州府官早已自顾不暇,这些尸体便没人处理,可若长此以往下去,对瘟疫的传播百害而无一利。
晋宣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可惜他只是个大夫,没法去管这些事,希望到城中控制局面之后,靖州官员能听他一句。
靖州府中,因镇北侯世子染上疫病,大部分御医都围在他身边奋力救治,但能做到的只有延缓病情,无法彻底将鼠疫祛除。靖州知府眼瞅着那些御医研究不出来方子,而城里染病死去的百姓越来越多,他敢怒不敢言,毕竟世子身份尊贵,姑姑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这些御医当然要紧着他的性命。
可是全城的百姓该如何?本以为圣上派遣御医过来,靖州就有希望了,可谁知,这些御医屁点本事儿都没有!
“大人,城外有人求见,说是江州知府派遣过来的大夫,能解城中险境。”一名城门守兵兴冲冲跑过来,迅速禀报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因爆发瘟疫,靖州府全程禁严,消息也不灵通,还不知道江州府已经解决了鼠疫,如今过来救援他们。靖州知府叹口气,虽不抱有希望,但还是让人将晋宣一行人请入城中,安排歇脚之处。
只是,守兵回去没多久就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被围在中间的是背着药箱的七位大夫,身边是二十位人高马大的江州府兵。
“怎么回事?”知府看了一眼守兵,不是让你带他们去歇脚吗?怎么带过来了?
守兵也不知如何回答,晋宣上前一步,温和道:“大人,草民与诸位大夫是奉张知府之命,前来略尽绵力。大人有所不知,靖州的疫情早已传入江州,江州也险些步靖州后尘,不过在知府大人的指挥下,草民与众位大夫同心协力,终于制出了消灭鼠疫的良方,如今江州已恢复昨昔盛况,只是知府大人心系靖州百姓,特地命我等前来救治。”
他话说得淡然,可传到靖州知府及众位官员耳中,无异于振聋发聩!他们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靖州有救了!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绝望,靖州知府喜极之下,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呜呜哭了起来。他长得五大三粗,须发茂盛,此时一哭,竟像个孩子般。其他官员见他哭了,深受感染,也随他一起哭了起来。
靖州官员在大庭广众痛哭失声,本会堕了朝廷威严,遭人唾骂耻笑,但此情此景,没人会这么想,连跟在晋宣身后的年轻大夫们都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通红。
城中还存活的百姓听闻动静,俱围拢而来,听说江州府来的大夫找到治病的法子,来救他们的命,他们全都涕泪四流,纷纷跪地磕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