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路人甲[穿书] 完结+番外 (凤黎九惜)
这些要处,鬼无情要比起他熟悉得多了,但他还是点头应了,又道了谢,得到了南宫舒一句含着笑意的“不敢当。”
他们这会儿,才终于算是得了些空闲时间。
南宫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第一次见殿下时,臣尚且觉得要带您回来,需要用上许多功夫,却未曾想到,还未过几日,臣便已经能与殿下一起处在地宫中了。”
可不是吗。
他也未曾想过,这么快,他便已经从工资稳定,前景疑似明朗的路人甲暗卫头头,变成了拿了龙傲天剧本一般的,有深仇大恨未报的前朝皇子了。
鬼无情自己都觉得人生变幻太快,因而对于南宫舒这么一句明显带着试探味道的搭话,倒也未曾反驳,只道“的确,也算的缘分。”
“这可不是缘分。”
南宫舒挂起笑,他道“这些事儿,殿下本也该有些猜想。实不相瞒,臣与殿下第一次见,便已经是有了盘算的。”
他倒也不隐瞒,只有一丝丝犹豫,要不要说出那时候躲在书架后观看的,就是此刻还等在外边,无端端地,被他扣了个龙阳帽子的大殿下。
鬼无情却不多问,他道“本也猜到了些,只是未曾想到,你竟然当真是………云朝的人。”
他那会儿,隐约之间,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些疑虑,正在心里打鼓。南宫舒那会儿表现出的疑点,一开始他尚且还未曾往其他方向想,但在他从那位被云朝势力主动牺牲的官员家中,搜出那副美人图的时候,他便有了这方面的疑心。
南宫舒眼里含笑,他道“殿下实在聪明。”
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鬼无情也顺势沉默下来,他整理好衣裳,尚且还有些不习惯这种富贵的打扮,只又将自己身上的匕首,刀刃藏好了。
南宫舒极识趣地转过了身去,只叫鬼无情没有顾虑,安安顺顺把东西藏好了,便道“诸位老臣,也在外待殿下多时了,他们焦心得很,实在担心殿下,您可要唤他们进来,好好说一说话?”
鬼无情微微皱了皱眉,说实在的,他只是想要借助云朝势力,从皇帝、御南王那边拖开身,却是不欲与这些人,又再深入的什么联系的。
南宫舒安静地等在一边,他说不知道鬼无情现在的心思,但却能切切实实地搔中他的痒处,只主动开口,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凌大人?”
鬼无情微微一怔,偏过脸去看他。南宫舒知道,这便是叫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他也不犹豫,只道“凌大人曾经与您交过手,便是近一月前的晚上,您可还记得?”
鬼无情便是在那时,被一个云朝之人,失声叫了一声“娘娘”,方才对自己的身份有了犹疑的,哪里有记不得的道理?
他只微微颔首,应了下来,道“那时,我面对的,共有两位领头人,不知他是哪一位?”
南宫舒道“凌大人已过而立之年,他蓄了一把短须,殿下可有印象?”
鬼无情顿时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那个喊了一声“娘娘”,还被他捅了个对穿的倒霉人么?
那会儿他们尚且还是敌手,鬼无情下手,是一点儿都未曾留手,那一剑可是实打实地将人突了个血洞。
然而现在一朝之间风云变幻,他们忽然成了一道儿人,亲亲蜜蜜地成了同伙儿,南宫舒忽然提起这一茬时,鬼无情顿时便生出了些心虚的情绪。
——要早知道面对的是队友,他便留些手了,那一剑下去,就算人还活着,也少不得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鬼无情一边心虚,一边回应,道“还记得。”
想了想,又询问道“我那时伤到了他,不知道他如今伤势如何?”
还能不能起身,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罢?
南宫舒道“凌大人一向体壮,恢复得也算好。他如今本还不能起身,但臣方才出去,却见到凌大人未曾歇着,而是在外边,与诸位大人,一起守着您呢。”
“………………”鬼无情道“辛苦他了。”
他心底虽然有些动容,但却也未曾松口。
所幸南宫舒本便预料到了他的态度,他从容不迫,道“其他大人,本便是臣子,殿下若不想见,臣待会儿出去,与他们说一声,也便是了。”
鬼无情一听他说到这里,便知道他要拿出些自己拒绝不了的理由来了,他顿了顿,有一间的犹豫,但到底却也未曾打断南宫舒,只沉默着听他继续叨叨。
南宫舒脸上带笑,继续道“然而凌大人,与殿下却并非只是上属、下从的关系,他是殿下的舅舅。您初回地宫,若是有心,大可以先与凌大人见一见。”
鬼无情在听着那“舅舅”二字的时候,脑海中顿时便是“嗡”的一声,几乎连南宫舒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都要听不见了。
他道“………舅舅?”
南宫舒微微颔首。
他道“凌大人乃是皇后娘娘的兄弟,大人年幼时,与娘娘也是极亲近的。那时还得了陛下特权,能自由出入宫中。”
只是之后异变突生,一夜之间,血洗禁宫,天子换人。凌家一瞬便被击溃,最后也只留下了几个后生。
如今的“凌大人”,在那时,也只是刚刚及冠,偷鸡摸狗的纨绔子弟,整日斗鸡遛鸟,可谓是十分的不成器。
若是那时的人过来,哪里能相信如今这位端正严肃,眉头间刻着川字的中年人,就是曾经夜宿柳巷的浪荡公子呢?
鬼无情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到这么多的。
他到底是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曾经知道的些前程往事,也从来未曾提到过前朝皇后,有一个偷鸡摸狗样样在行,颇受圣宠的弟弟。
他只是未曾想到,自己除了一个应当只有父亲相同,其他什么关系都搭不上的哥哥之外,竟然还有其他血亲尚存。
舅舅。
这两个字,可要比起一句“哥哥”,要重的多了。
鬼无情心里头复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一想到自己竟然还将这位血亲捅了个对穿,便觉得有无数墨水一般的黑影缠绕了过来,直叫他濒临窒息,恨不得穿越回去,下手轻些——捅他肩膀就好,不必下手那般稳而狠的。
但现在想了再多,都莫得什么用处。
捅都已经捅了,穿又穿不回去,见也不能不见。鬼无情只得带着忧愁,叫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帮忙的南宫舒,去唤了这位曾经一见面,便互相捅刀以示友好的舅舅,把人请到了偏殿里来。
凌大人,已经实在不是鬼无情印象里头的那个中年汉子了。
他今儿似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端端正正地着了宽袍大袖,头发梳得光光的,一丝不乱,都被束在了发冠里头。
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却是十足的精神焕发,全然看不出一点儿虚弱的模样来。
鬼无情一时有些无措。
说起来尴尬。
他已经有很久的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长辈了。
鬼无情是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皇家训练暗卫的地方了的。那时候训练他们的暗卫,勉强也能算是“长辈”一样的角色。
之后他成了正经的暗卫,头顶也一直有年长的暗卫惯着,虽然鬼无情觉得自己与他们是同事,但在曾经的那些同事看来,他却无意是个误入了大龄暗卫群体的小辈。
若是这样来说,那么那些暗卫前辈,也能算得上是“长辈”。
但鬼无情如今已经二十有一,若算得再惊细一些,他都已经要二十二了。
暗卫的年纪,普遍算不得有多大。鬼无情这个年岁,在暗卫里头,就已经算是壮年了。
他要是端端正正当个暗卫,没有什么怪异身世,也不被主子特意针对,那再过个八九年,他就是要下岗的年纪了。
鬼无情自己都是个壮年暗卫了,是暗卫们的头头了,自然也就没有多少老年暗卫,可以当他的长辈。
以至于长辈这种东西,早早便被鬼无情遗忘在身后了。
他平日里的相处对象,除了同事就是上司。鬼无情本来都已经习惯这个工作环境了,偏偏现在因为种种原因,直接叫他这会儿的生存环境天翻地覆,平日里的社交人群里头,猛地便又重新多出来了个名叫“长辈”的群体,实在是叫人脑阔发痛。
忧愁,心酸,又不知所措。
鬼无情陷入沉默,想找话题找不着,想问话又不知道能问些什么,只能与凌大人两两相望,静默无言。
所幸鬼无情自闭了,但凌大人尚且未曾自闭。
他终于见了自己本以为未曾出生,便已经葬身火海的外甥,虽然一时哽住咽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到底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缓解了一二,便也终于是开了口。
他一开口,竟还带着些哽咽之感“臣………臣本以为,殿下未曾足月,本是未曾出生的才对。”
鬼无情微微一顿,他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怎么说都感觉有些不对劲,干脆便安静如鸡,只看队友自我发挥活跃气氛。
队友含上泪水,真情实意,道“若是臣早有所料,殿下也不必流落在外,吃了这般多的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