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车上的蜀远,仿佛十分让他忌惮,从蜀远上到马车,他就没开过一次口。本来写个黑袍人平时也不大爱说话,所以顾凌之并没有在意。
顾凌之说的这个林子还不错,旁边有一条小溪,看来晚上还能烤两条鱼吃。
蜀远也忙着去捡柴禾,回来时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个别人扔掉的大铁锅。
晚间顾凌之端着鱼汤到马车里喂了付昀泽几勺,只吃进去极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从嘴里溢出来了。
探了探付昀泽的脉象,感觉很平稳没啥大毛病,就是不醒,就没管他,矮身出去了。
蜀远别的不行,做吃的倒是真有一手,鲜肥的鱼烤的两面均匀,油黄飘香,也不枉费他到处游历风餐露宿练就出来。
顾凌之从蜀远手里接过一条鱼就开动了起来,吐刺吐得干净利落。
蜀远看着坐得离火堆远远的黑袍人,好心好意拿了一条鱼也递过去,可那黑袍人压根不领情,头都不抬一下。
“顾公子,那个是你朋友吗?他怎么不吃东西?”
顾凌之吐了一口刺把最后一块鱼肉咽进肚里,“哦,那人是个鬼修,大概不吃鱼,吃吃人血吧!”
“啊?”蜀远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仙门世家是不和鬼修这种歪门邪道打交道的,顾凌之不等他反应,直接就把蜀远手里另一条鱼毫不客气的拿了过来。
“嗯,他也不算是我朋友,只是一直跟着我们,怎么摔都甩不掉,说是他家什么鬼主想要见我?反正我也没啥事,干脆就去见见,省得他老是烦我。”
蜀远却一直盯着那个奇怪的黑袍人看,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但他又不好冒昧去问,毕竟没跟鬼修打过交道,万一热闹了别人给顾凌之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顾凌之终于吃完了手上的鱼,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头,“哎,蜀兄,你们掌门怎么去世了?”
“什么?!我师父去世了?”
这下轮到顾凌之诧异了,“哈?你们掌门去世了你身为大弟子你不知道?”
顾凌之皱了皱眉头,看来昆仑山果然是出事了,吴道子不是正常的死亡。
蜀远神色有些木木的,好久才回过神来,干巴巴的说:“我这几年在外面游历,很少和门派联系,前段时间我给师父写了一封信,久久没有等到回音,想着是不是师父闭关了,也没太在意,然后给师弟门的信也没人回,我这才想着回师门看看,还没来得及回去就又惹上了一堆麻烦……”
然后就和顾凌之坐在这里吃鱼了。
本来顾凌之还想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谁晓得这不着调的大弟子居然连自己知道的多都没有。
顾凌之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吧,回马车里,这里地上潮的很,夜里没个遮挡没准就着凉了。”
蜀远还沉浸在自己不知道哪门子心绪里,听到顾凌之喊他,才动作缓慢的跟着起来。
“大师兄……”
声音沙哑诡异,但是却成功拉住了蜀远的脚步,他知道是在叫他。
第30章 屠山
蜀远慢慢的回过头,声音轻得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竹乐?”
“大师兄,千阁剑派,没了!昆仑山,早就回不去了!”黑袍人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会蜀远已经镇静了下来,过去把黑袍人扶了起来,“竹乐,起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天昆仑山上的小弟子门一如既往的练着剑,一个来历不明的红衣男子想要上山遭到守门弟子的阻拦,直接杀了一路上来。
当时吴道子掌门在闭关,那尊杀神直接打上门去,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
红衣男子上来便找吴掌门讨人,吴道子自然不会随便给他,被人打上门来,任哪个掌门都不会废话,两个人直接动起手来。
吴道子闭关被中途打断,气脉不稳,哪里是他的对手。
“你竟然是鬼修?”几个回合后,吴道子白胡子染上了斑斑血迹,“歪门邪道,天理难容!”
这片大陆上鬼修并不多见,除了某些上古门派还有些鬼修途径的记载,民间散落的不过也是一些残本,曾经的鬼修人人得而诛之,没有一个好下场,久而久之几乎就没什么人走这条路了。
吴道子将内丹运转到极致,拼着自身陨落的代价超对方招呼过去。
这个鬼修的修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任由他存活在人间,必将带来大祸。
“呵,老东西,想跟本座同归于尽?”
那天,有许多千阁剑派的弟子,亲眼看着那个红衣鬼修把吴道子掌门的内丹硬生生扣出来吞了下去,又意犹未尽的把还没断气的掌门心肝掏了出来,一点点的吃了下去。
那个红衣鬼修乱找一通,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开始了令无数人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屠山。
一连数日,每天都有人死去,心肝都被尽数挖出堆成小丘,整个昆仑山都被鲜血笼罩着。
不乏有些胆小的想逃,但是那个丧心病狂的鬼修在整个昆仑山布了一个诡异的大阵,许多人还没逃到山脚就被绞成了肉泥。
那鬼修杀了将近有一半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已经逃了。
他的表情似喜似悲,幽幽的在昆仑山转了半晌,一个人都没有杀。
此后,昆仑山就被这个鬼修占为己有,剩下的那一半弟子都成了他的傀儡手下,自封为鬼主。
“荒唐!你们如何能甘心哄他驱使!?”
“祁言呢?!那时候祁言还在你们山上吗?!!”
蜀远和顾凌之听到这里同时发问。
竹乐把带着兜头帽的黑袍慢慢解下,露出自己曾经清俊如今已经干瘪到变形的容貌。
袍子继续往下扯,露出胸膛上的一块触目惊心的狰狞疤痕。
“师兄,这里,已经没有人心了,这里面只有一道符纸,剩下的所有弟子都跟我一样!我们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甚至,连死,都死不了。”
“这些符咒,让我们修为暴涨,同时也要不停的饮人血来缓解身体的枯竭和痛苦。”
“每每鬼主催动符咒的时候,几乎生不如死,如果有谁没有听从调令,鬼主便会让符咒在他身体里化为齑粉,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七七四十九天才完全咽气……”
两个人听完青平的描述都倒抽一口凉气,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那此刻的昆仑山岂不是如人间炼狱一般?
竹乐又看了看顾凌之,“祁言这个人之前确实是在我们昆仑山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听闻是掌门故友托付给他让他给看着的,屠山的时候没看见他俩,后来也没见着,要么是死了,要么是逃了,不过,多半会是前者……”那种情况应该没人逃得出去吧。
“你说什么?!还有一个姑娘?”顾凌之一个脑袋两个大,难道是小师妹?她怎么会在祁言身边?
“是有一个姑娘来着,叫什么记不大清了……”
没事没事,千万没事,顾凌之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确实没在生死簿上看到他们的名字,所以肯定还活着。
顾凌之从来没有心里这么乱,付昀泽还昏迷不醒,师兄师妹们也生死未卜,师父也不知所踪,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到他,一下子许多事情压在他尚显稚嫩的肩膀上,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鬼主这个人显得尤为重要起来,付昀泽的鬼蛊是他手底下人下的,难保他没有解决的办法,祁言和沈茵茵的失踪也和他息息相关。
但是从竹乐的描述来看,那位鬼主的实力深不可测,单靠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抗衡的。
而且,竹乐既然现在已经是听命于鬼主的傀儡了,那他说的话也必然不能全信。蜀远相信是因为往日的兄弟情深潜意识里肯定是信他的,但是顾凌之不会完全相信。
顾凌之想到了一个人。
付尘然。
既然当初沈秋把他托付给付三当家,那说明付尘然肯定是敌非友,而且有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顾凌之掏出了几张空白符纸,飞快的画了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指尖一捻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付尘然临走前跟他说的紧急联系他的方法,可以迅速把顾凌之要说的事和所在方位传达到。
付尘然正在临安街头,感受到顾凌之传来的符纸,随机抹开。天空上方映出几排小字:
付叔亲启,昀泽中蛊昏迷不醒,吴道子掌门被神秘鬼修所杀,现昆仑山被控制情况险恶,请付叔召集各大仙门前往昆仑山……小侄顾凌之。
天上的小字已经消失,方位显示在卞城西南方向五百里的沪阳,付尘然眉头皱了起来。
看来那小子还是自己跑了出来,居然还拐走了釜泽山庄的大公子。
如果付昀泽醒着知道他三叔这样想,一定会义正言辞的说,明明是本公子拐走了他!
付尘然当即御剑向顾凌之的大体方向赶去,一边放出召集各大仙门的消息。
虽然付尘然不怎么管事,但向来与各家交好,名义上还挂着釜泽山庄三当家的名号,所以他说个什么话还是很有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