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重,鸟声轻,花香洒满了小小的院子,也是淘气的从门缝窗棂钻到屋内。这个时候花开正好,阳光也好,是个偷懒睡觉外出逛街的大好时间。从院外传来各种的声音,有叫卖的声音,有磨剪刀补雨伞的声音,有着热闹的烟火气的声音。
不过这些并没有影响到书房中的人。
书房不算大,架子上放着满满的书,屋主人看得出是个好书之人,不知道费了多少银子来攒这些书籍。桌子上黄杨笔筒里塞满了毛笔,而一边的砚台中还有一丝的墨。在另外的架子上则是放着几卷的画。摆设都很简单,可见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从家具还有屋子环境来判断,穷算不上穷,但小康也没达到,勉勉强强可以维持个看上去略微体面的样子而已。
什么玉摆件呀博山炉呀什么端砚什么紫毫笔呀什么李廷硅松烟墨那是统统都没有,用的放的皆是些大路货,不能算蹩脚也不能算高档。
书房中一蓝衣少年正埋头苦读,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有着明显的青涩,眉眼都是稚气一团。他看的倒是起劲,可惜读的不是四书五经,不是圣人言论,而是些闲书。
手中拿着的写着乐府雅词,少年正摇头晃脑的看的认真,边看边点头,手边还放着一本牡丹亭……
认真的都没有听到门外脚步声的接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愈发的清晰。即使比不上大皮鞋哒哒声,也能听到人的靠近。
可惜,沉浸在了我欲与君相知中青葱刮催的少年郎是作死作的异常BIG的大。
“钧儿,你在读些什么?”雕花木门推开,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少年听得这声,如同是晴天突然一个雷劈他脑门上,吓的一个哆嗦书都掉到了地上,固然知道被爹看到了会生气,可是他根本不敢去捡。而牡丹亭还大摇大摆的放在他手边他也不敢去碰,脸色唰的一声变脸般的白,人和仓鼠般的瞪大眼睛,手瑟瑟发抖。
哎呦,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没用有多没用。朽木不可雕就是说的他。
见到少年如此模样,端正严肃一丝不苟正统古代家长典型的男子皱起了眉头,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你这等作态真是让人看了碍眼。你在看什么书,功课学的如何了?文章做了几篇?书读了多少背了多少?夫子说你有些惫懒,没有太多的长进。”
“爹,爹,我,我只是有些乏了。我文章写了点,就是没写好。我,我会好好用功努力。”少年脸色都变了,畏畏缩缩小心翼翼,个人都有些往小李在缩,恨不得能够在自家爹眼皮子底下变不见。
他那小眼神瞥了下地上的书,又看了眼桌上大喇喇的牡丹亭,绝望了都。
“把你手中的书给我。”男子并没有一丝软和迹象,反而严肃的伸出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一看便是读书人的手。
“爹。”少年都快哭了出来,可惜他的样子在心如磐石的爹亲面前是根本没卵用。他爹的手如同苍天般无情的伸到了他的鼻子下,一把抢走了书。
“呵呵。”男子冷笑几声,翻了翻“我当你用功了还很是欣慰,你竟然不学无术看这些东西。你四书五经读通了?夫子都说了你根本没读多少。”
“还我欲与君相思?看的什么东西?靡靡之音你竟当成个宝。”男子一把将书狠狠摔地上,不解恨还碾了两脚“淫词艳曲,什么东西。”
男子越说越怒“这些胡言乱语的书都给我收了,以后我让下人给你整理个书房,里面只准是圣人书,其他统统收掉。你哪日给我考上了举人我再让你稍稍看些闲书。小小年纪不求上进,你现在给我去跪祠堂。”
“爹。”少年瑟瑟发抖,眼眶通红。
“哼,真是让我失望。”男子一挥手“现在给我下去,马上,立刻,现在去跪祠堂。”
看着儿子鹌鹑般佝偻着身子可怜兮兮的离开,汪维安颓然坐下,深深叹气。
“老爷,老爷也不要太操心了。少爷还小,以后必定会好好读书。”管家端来了龙井茶,耐心的劝说“现在天也是冷,晚上少爷祠堂里可是会受不住。到时候还是老爷心疼。”
汪维安喝了口茶,摇摇头“晚上你偷偷送去被褥衣服。他都这么大了,还是只知道看些闲书,我怎么能不生气?”
“他娘亲去的早,若我不好好督促,好好让他成才。。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娘。我只想他能成家立业,可以光宗耀祖。”汪维安有些低落“我汪家并无什么强大亲族,等到我去了,他又不能依靠他人。若不好好先让他有个功名,有些成就,我以后如何可以安心。”
“老爷,可不能这么说。老爷还年轻,少爷也会慢慢懂事。”
“希望吧。”
汪维安看着手中的乐府雅集,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小小年纪不学好。”他愤怒的一拍桌子,但接下来低声“晚膳,东西不要少了。给钧儿做个汤,省得他跪祠堂了太冷。还有被褥。”
“老爷。”
“你先下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
“老爷也休息下,老爷前几日刚病愈了。”
“我如何能休息,内忧外患,那些武人又太过强势,我等需要为圣上解忧。”汪维安闭上眼“既然圣上信我,我自然要全力回报圣上。”
是夜,祠堂里冷飕飕,少年跪着不敢动,突然门悄悄打开,老管家走了进来。
“福伯。”
“少爷,这是我拿来的被子,还有点糕点。少爷也不要再跪了。”
“可是,这样如果我爹知道了,会责怪福伯,我还如跪满一晚上。”少年无比沮丧“我总是让爹生气,可是我真的看不进书。”
“哎,老爷其实也是关心少爷。被子和点心都是老爷吩咐送来的,少爷你千万别怪老爷。”
“我怎么会怪爹呢。都是我不争气。”少年抹着眼泪“我没用,也学不进东西看不进书。爹生气是应该的。”
福伯又劝了劝少爷,等到少年睡下他才离开。
明月高挂,天幕深蓝。
一人寂寥站在空荡院子里。
“老爷,少爷已睡了。老爷也请去休息吧。”
“恩。”
☆、第30章
天蒙蒙亮,窗外仍旧是只有一丝微光,要是放在后世绝对还是睡觉的绝佳时间,外面只有更夫的声音,间或可以听到或近或远有犬吠一两声。
这么早的时候,而汪维安已是起身梳洗,他披上了衣服趿拉了拖鞋,而他身边已经伺候了他很久的小厮送来了热水。用青盐刷牙漱口,利落梳好头。
换了衣服走到客厅,八仙桌已准备好了每日的早餐。几个白瓷碟子,不过是几个白馒头,一碗白粥,一盘子花生米,和一个皮蛋,连个荤的都看不见,算得上简朴寒酸。
因为还早加上节俭,厅堂只点了一根蜡烛。幽幽的烛光昏暗,只能照亮小小脚下一片天地。星月仍亮,汪维安匆匆的吃了两口馒头喝了几口的粥,又将一个馒头握在手中便急着换朝服。上朝可是重中之重,要是迟了绝对会被参,他辛辛苦苦寒窗十年苦读一步一步才到现在位置,才能为国效力为圣上解忧,当然不能懈怠一丝一点。
算着时间换好衣服,到了门口上了简陋马车,车子未动他又掀开了蓝粗布车帘嘱咐道“福伯。那,钧儿……醒了便让他回房。但课业仍需督促与他。他也该累了,祠堂一晚上也会难受。你多多看着,要是有什么事快点来和我说。”
“是,老爷。”福伯点头“这个老爷请放心,我都知道。昨天的被褥都是厚实的,可能少爷会有点不太舒服,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早些给他做点粥,今日炖些汤。恩,让厨子去买只鸡炖炖,他还小,要吃的好些。反正我俸禄还够用,多给他买些补的吃的。”汪维安看了眼天色,原本的黑已经染上了浅浅的亮光,他话又是急了几分“夫子那边,给他请个半日休息。跪了那么长时间也是累。顺便请大夫过来看看他膝盖。他身子弱也该当心。还有,姜汤不要忘了。”
“老爷,老爷的苦心少爷一定会明白。”福伯点头“我都会准备好。”
“辛苦福伯了。”
“这是我的本分。老爷尽管放心,还有少爷到底年纪小,但他都是明白的。他也知道老爷都是为了他好,不会怪老爷。”
“希望吧。”个儿子都到了叛逆期,幸好没来顶撞他的老父亲,也没来个中二气到他吐血,不过是看看闲书还能听话,其实已经算是很孝顺很不错了。但作为他的儿子,这样根本不够。
汪维安放下帘子,便是催着车夫快些走,上朝可不能迟了。不过多嘱咐了几句话,驴子要走的快点才行。
虽然说时辰还早,不过因为他一向清廉,也没太多银钱在城南处购置房子,城南还有内城都是些高官贵族住的地方,去皇城也近。他住的地方房子不算太贵,周边也还可以说的上清幽,但实在是远了那么一点。马车过去总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