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把人家闺女指给了你,后脚你便把人家爹给折腾死了,虽说守孝三年出来也不晚,到时候进五皇子府时间也刚刚好,但是这喜气压根还没展开,就变成了丧事,难免会给人一种两人八字不合的错觉。
老圣人在听到这则消息后果真脸色阴沉,但还是吩咐厚葬了刘尚书,并赏赐给刘府大批财物,暗地里却派人快马加鞭,让钦天监算一算五皇子和刘氏女子的八字,克着别人家不要紧,但万一把自家儿子克着了,那可就不美了。
刘尚书的家眷们,即便接到了圣人的厚赏,亦无法抵消一府失去了顶梁柱的悲伤,早早扶灵踏上了归途。
而五皇子,更是被气的脸都绿了。即将要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入府也就罢了,那一晚明明是那刘尚书想要躲开刺客的混战,自己却激动的一个脚抖,不小心一个跟头摔了过来,顺便拦住了他的去路、阴差阳错下为他挡了一刀。他自己倒霉,他却要给他一个救命恩人的美名,以后对他家人照顾有加,否则便是忘恩负义,这、这、这,真是要把他这个几乎没吃过什么亏的人给气炸了!气炸了!
这其中种种,细细回忆起来,当真是好大一出狗血。
方坤在耐着性子听了大半后,没忍住的出声打断,抿唇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小厮小心的觑了眼方坤的表情,揣摩着他的意思,绞尽脑汁思索:“老圣人和几位皇子都无大碍,其他死亡的,都是些无关重要的小官员。哦对了,女眷那里,也有不少伤亡……”
方坤不耐烦的再次摆手,“庄柏!我是说庄柏!他没事吧。”
黑衣卫小厮被吓的腿上一抖,差点没给自家大爷跪下。莫非他还惦记着庄参将死没死成不成,“庄参将尚且安康,只是由于伤口较深,最近一直在静心养伤。”
“哦?”方坤目光一沉,其威势之深沉,将小厮吓的一个腿软跪倒在地,“那他派来的人都被你打发走了?”
“不不不,”小厮急忙摇头,“庄参将最近并没有派人过来,仅有几位您翰林院的同僚派小厮过来打听过,并没有其他重要的宾客。”
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底层官员受伤,还是很可能得罪了正三品参将的官员,基本引不起众人的半分关注。
方坤抿唇,心中怒火噌的一下窜起,摆手将小厮放了出去,他不敢置信的询问大岚,“庄柏人呢?他在忙什么?”
大岚懒洋洋的在草丛中翻了个身,将自己鸭屎绿色的皮完美的藏匿于泥土中,漫不经心回道:“诶?他啊,好像是整天呆在屋里没事干,对着门口发呆,怎么了?”
怎么了?!方坤噗的吐出一口浓血。
大岚翻了白眼:“哟,这就激动上了?气什么气,是气他没来看你吗?你可别忘了,他才是伤号好吧,除非作死才会来看望你这个行凶者。所以你看,最后也只剩下我这个心怀宽广、胸怀若谷的魂兽对你不离不弃,至于其他人?呵!哪里会有人受得了你!”
方坤取出粉色帕子擦拭唇,咬牙低斥:“闭嘴!”
“就不闭嘴!有能耐你就来打我呀,啊哈哈哈哈!”
“如果你想下个世界的每一天都活的死去活来的话,你可以尽管作死。”
“哈……啊?好吧,人家闭嘴啦,砚砚你千万别生气。”一秒精分为撒娇岚的大岚,默默为自己鞠上一捧同情泪。
嘚瑟一时爽,抛尸火葬场。
作为魂兽啊,还是要为长远计,嘤嘤嘤嘤嘤。
因为刚刚又多吐了几口血,方坤又在床上多躺了两天。思及临昏迷前庄柏在自己额前印下的那枚灼烫的吻,方坤心中还是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就更加拖延了他去拜访的日期。
这一次的吻,与以前不同,这一次他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虽然只是印在额头,但其中传来的炙热感情,却是他有史以来感觉到的最清晰的。
方坤抿了抿唇,勉力将面上的红晕压下。
他这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王者,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吻而脸红?!
真是……太丢人。
至于他之所以会激动以致吐血的因由,方坤坚决不承认自己动怒了。
他在对此进行了两天的理性分析后,将之定性为如果庄柏没死,那么接下来他就要面对的,将会是一位集对手、救命恩人、爱慕者三重身份为一体的维护者,那关系太复杂,不好处理,实在不适合他这种人去思考和面对。
得出结论后,方坤心里轻松了不少。
虽然有救命之恩在中间横亘着是不大好,但是作为一名逆袭部的维护者,该杠的时候就要杠,怎么能在关键时刻婆婆妈妈。待下次见面时,他便略松一下口风,向他透露一下他接下来的计划,作为他上次行为的回报好了。
第35章 爱你吐血的憋屈样(35)
理清思绪后, 方坤也不顾现在日薄西山,并不是出门访客的好时机, 整理好衣衫后, 便带上几位小厮,急冲冲的向庄柏所在而去。
忠叔看着自家风风火火的小主子, 虽然很高兴他在病愈之后还能如此有活力,但出门访客不是应该备礼吗?特别拜访的还是救了他两次的救命恩人。
想至此, 他颤悠悠叹出一口气,命人取出厚礼,急追方坤而去。
蝶爷在发现三月之期已过时,便有些心有惴惴,惶惶不安。竟然有人打破了庄柏数万年来的动心记录,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莫非殿爹这次当真遇到了真爱不成?!
庄柏虽说白日里在做望夫石,但却并不是纯发呆,越来越频繁的探病人潮,打扰了他难得文艺的情怀。
在几乎所有官员都探望过庄柏后,作为让庄柏受伤的主要元凶, 方坤的迟迟不露面, 惹来了庄柏手下的壮汉们的深切不满。
也因此, 当他们在事发的第九天后看到方坤时,几人不同于往日拜见方坤时的谄媚和诚意满满, 从眼角眉梢、到他们下巴颏上新冒出来的胡茬, 都在无声诉说着拒绝、冰冷和排斥。
“稍等, 容我进去禀报一声。”壮汉一号恭敬行礼, 转身离开。至于方坤几人,他连往堂屋中请都未请,径自晾在了一边,更甚至还留下了三位壮汉守门。
方坤皱眉,心下不满,但到底未直接表现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来拜访庄柏,体验略新奇。以前都是庄柏变着法的靠近他,每天用各种方法到他面前刷存在感,纵使偶尔养病的闭门谢客阶段,也从未放弃过。但最近这几天,他有些过于安静了。
这让他在舒了口气的同时,略有些不习惯。
思索间,壮汉一号已归:“方修撰,我家参将有请。”
庄柏因为是圣人的新晋宠臣,下面人给他安排的住处,在他这个品级而言,清幽且雅致。
简单的小院,风景秀美,绿树丛荫,鱼池、碧柳、石桌、假山样样不缺,比起方坤现在所住的小院,仿若大户与贫农的区别,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方坤尽量保持着匀速的步伐,就像是以往临上战场、面临大敌前,必须要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一般,从他一只脚迈入庄柏小院开始,他的面上便已经挂好了平日的高冷面具。
镇静、淡然、脚步不乱分毫。
素净的堂屋中,刚刚打起精神、重新净好面的庄柏,看起来精神奕奕。看到方坤进来,他眉眼一弯,“你来看我了。”
庄柏的皮相本就是风华霁月型的,不笑起来端庄文雅,笑起来邪肆不羁,纵使他总是习惯在面上带着痞气的笑意,也无惧于他的风姿展露。
在方坤的印象中,庄柏的笑可以是痞气的,可以是戏谑的,可以是挑衅的,可以是算计的,但他却少有露出过如此单纯的笑意。
起码,这是方坤第一次看到庄柏在面前露出如此不设防的笑容。
往日里慵懒的瑞凤眼此时微微弯起,灿烂的日光下,那湾幽潭里仿佛盈满了漫天的星辰,纯粹且喜悦,仿若触手可及的星辰一般,晶莹,绚烂,美丽、神秘、不可方物。
而方坤的心,亦仿佛随着那汪星光的绽放而不自觉停跳了一拍,他呼吸一滞,在心脏缺氧到发疼前,才不动声色缓缓呼吸,就怕被身前人看出异样。
他定了定神,拢在袖中拳头攥紧,示意身后的小厮将礼物放下,生硬的道出了开头语:“那天多谢你救我。”
“你不必谢我,”庄柏优雅的为方坤斟上一杯茶,“那天只是我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你没受伤就好。”
方坤将茶盏握在手中,抬头专注的看着庄柏眼底的神色,不错过分毫:“你真的不介意我给了你一刀。”
屋内的壮汉一二三四号们怒目而视。
方坤身后的小厮不自在的则将头垂得更低:我滴大爷啊,这事咱自家知道、含含糊糊抹平不就好了吗?干嘛还单独挑出来,这不纯粹找不自在吗?
人庄参将现在有救驾之功、升迁在即、青云之势唾手可得,这个时候咱不放低姿态好好巴结巴结,还来主动揭什么伤疤啊。
庄柏笑意略敛,温柔似水的眸子直直看向方坤,眼中万般情绪汹涌:“当时,确实是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