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涌上一份苍凉。因为,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我没有撒谎:如果,她真的希望我变成男人,或许我……
然而,天幸,我的温言没有。
她没有去管我的问话,而是紧紧抱住了我……呼吸热热地,在我耳边:“够了,够了,已经足够了……倾城,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我现在,就感觉很幸福,很幸福……”
我吸了吸鼻子,再说不出话来。
“倾城,我*你……”耳边的人说。
我浑身一激灵……瞬间,泪流满面……
这句话,我等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
“我也*你,好*好*你,呜呜呜……”我抱着她,尽情哭了出来。
我不记得我为这个女人哭过多少次,但只有这一次,我哭得最开心……
“嫁给我吧。”我分开拥抱,握着她的肩,兴奋地看着她,带着无上欢喜,“就现在!”
然而,当我兴奋的眼对上她眼底的迟疑,我的心再度凉了。
“我……”她嗫嚅着,将眼光转向别处。
“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迟疑什么啊?不是,你也*我么?
“那个……你才刚做皇帝不久,根基不稳。如今全国都沸沸扬扬,说什么牝鸡司晨……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再迎娶我,恐怕又会落人口实……”
我抿嘴。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可为什么,你的眼里要带着闪烁的犹疑……
“好吧。”终于,我艰难说出这句话。
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离去。
我怕我再呆一刻钟,就会再也忍不住掀桌。
我顾倾城何时怕了落人口实?
除了你温言,你见我顾倾城何时怕过?
我去见父亲。
自退位后就很少见的父亲。
“你来了?”我的父皇,微笑看着我。
我突然有些愤怒:我登上了王位,却过得不好。你被赶下帝位,为何还能发笑?
“你很开心么?”我没好气。
“当然。现在卸下重担,每日不用想那么多事,只在宫里种种花养养草,宁安那孩子也突然懂事了,经常来看我……这样难得的晚年天伦,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朕?”我逼视着他。
他笑了笑:“寡。”
我失笑:好吧,如今,的确是“寡”更适合他。
“可是,你并不寡,寡的是我……”终于,我卸下武装,有些悲怆。
他眯起了眼睛,思索半晌,问:“怎么?你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么?”
“你怎知我想要的什么?”我有些愤怒,“你何曾有半点了解我!”
他也有些愤怒了:“我不了解?我……”
这时,有太监进来禀报:“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放肆!”我气还没消,继续发飙,“没看到朕跟太上皇在说话么,有没有规矩?居然敢进来打断我们谈话!”
“是,是,奴才该死!”那太监赶紧跪下请罪,却依然急惶,“可皇上,有人带兵进入宫门了!”
我咬牙。
我的皇帝父亲站起。
“为首的是谁?”我问。
“是朱尚书。”
果然!
这些乱臣贼子,岂会久居我之下?他们推举我,与推举定安王的理由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扶助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过渡皇帝,然后,以“替天行道”之名,逼宫,取而代之!
“皇上,快避一避吧!”忠心的老太监急道。
“朕是天子,何须退避?”我昂然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没有任何意外。
乾清宫外,已经站了一大堆人马。
“怎么?这么快就逼到这里了?”我冷笑,“看来,我的御林军们,都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我自然知道我的御林军们有此反应,自然是给人收买了。
“嘿嘿,顾倾城,逞口舌之利,只能更暴露你是一个女人的弱点。我们男人,都是拿真刀真枪干的!你现在没有一兵一卒,如何与我抗衡?”
我不答,只反问:“你一开始就存了心要叛我,是么?那些牝鸡司晨的鬼话连篇的谣言,都是你传出来的,是也不是?”
他仰天长笑,一脸得意:“不错。想不到民心如此可欺,我只略施一小计,便让这天下群起反你。”
我淡淡一笑:“你这可不是小计。你一个传言,就是一座坟场……为了证明我是个天降灾星,你手底的人命,可足以填满杭州西湖了吧?”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杀伐决断,岂是你一个妇人可懂!”他得意傲然,“哪一个人上位,不是踩着一个又一个尸体的?所以,我说,这天下,是我们冷血男人的天下!你们女人还是回家伺候相公养孩子来得实在,这里,不合适你们。”
“呵呵。”我笑,卷起自己的发梢,慵懒道,“如果我不呢?”
我自然知道,哪一个动作最销魂。
果然,这慵懒之态,已让全场男子七魄丢了三魂。
朱尚书的定力当然非比常人,他怒喝:“我已好话说尽!如果你想活命,就识时务点,写好禅让诏书,自己退位。如果不识时务……别怪我三军将士刀下无情!”
“哦?刀下无情呀?”我嫣然一笑,媚眼一转,看向众人“你们……有谁,舍得,杀我?”
我刻意吐气如兰,将这一个字一个字,吐得美如诗篇……
果然,满场男子,全都傻了眼。
甚至,有少数定力低的军士,手中的武器已然不自觉坠落。
“朱公子,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我依然含笑,朱唇轻启。
在众人还在看我看得迷糊时,一大队人马已经从外围反向,站成一个圈,戈矛反对,直指叛军。
为首的,正是一身金色盔甲的青年小将——朱无玉。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
朱尚书大斥:“你要干什么!”
“勤王!”他的儿子大声道。
“你……”朱尚书气结。
料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自己的儿子会临阵倒戈吧!
我浅笑盈盈,却中气十足,宣布:“三军将士为证,他日我若嫁夫,只嫁朱无玉!君无,戏言。”
此言一出,那朱无玉已经兴奋得开了花,一举右臂,手下军士喊声震天!
我嘴角微扬,也是手一挥。
一道黑色闪电,向朱尚书等为首的几个人疾速掠了过去……
血花如蓬。
只在瞬间,几个人的头颅已经被拿下,以飞花摘叶的速度。
我闭了闭眼睛,宣布:“叛贼首领,已全部正法!”
朱无玉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南风手里的人头痛呼:“爹——”
我昂然,不语。
朱无玉哭了一阵,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忍痛一掠披风,单膝跪地……
众军士自然反应过来,齐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样,一场叛乱平定于无形。
“陛下英明决断,万古千秋。”一个人自假山后走了出来。
此人是乔阁老。也就是随先帝打天下,之后怕功高盖主,自请卸去官职的人。而先帝对其向来看中,虽准奏卸去他军中之职,却封他为阁老,可在朝堂之外,单独向皇帝奏事。
此人平时为人低调,却人老心不昏,又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不止门生便天下,也深受百姓信任推崇。
“陛下英明决断,万古千秋。”紧随其后,十余个人走了出来,向我行了最恭敬的君臣之礼。
他们,是我朝最有威望的臣子,可说是栋梁中的栋梁。
“如今你们可听到了?不是朕带来灾难,而是有奸人胆敢借天之命,反朕祸民!如今,朕身为天子,代天清理这些败类,为民除害,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是的,这一开始就是我布置的一个局:利用朱无玉对我念而不得的经年痴恋,设了一个诱杀那批反贼的局。而这些臣子,也是我事先安排在假山后的密道里的,临阵我故意反问朱尚书种种劣迹,只是为了让密道中的臣子们听见,洗刷自己的清白而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终于,我最得力的臣子们,对我纳头而跪。
我知道,下一次祭天,朝臣百官,会全部到齐!
几声寥落却坚定的掌声响起。
在这万人皆跪的静默场景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回头。
见我的皇帝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后面。
“好一个魄力盖世的英明君王。”他含笑看着我,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赞许。
我也高兴,却又忍不住讽刺他一句:“如今赢的是朕,你高兴什么?”
他不以为杵,只是笑:“赢的是你,也是寡人。”
我心里一动。
他昂起头,神色肃穆;“你赢的,是一个天下。而寡人赢的,是一个可继大统的后来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