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身躯猛然一震。
不可能的。他不会武功,哪怕是偷袭,父亲也绝不可能中招。
而且,顾澈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动机做出这种事来。
虽说心里极快地否认了,但说完全消除了怀疑。
并不是。
顾澈回府的时候,顾清已经醒了。
屋内没有点灯,顾清就静静地坐在倚在床边,借着月色,顾澈一进屋就见到他在盯着自己看。
顾澈扯下蒙面的黑布,他出了声。他的声音冷冷的,“你去哪了?”
顾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走过去将烛火点燃,一共点了三盏,整个房间骤然亮堂起来。顾澈走到床边,低下头看他。
他就那么仰着头睨着顾澈,眼角泛着红,眼神还有些迷乱,带着种漫不经心的魅惑感。
其实在顾澈换了衣服出去没多久,他便醒了。
人总是会产生依赖性的,他习惯了顾澈身上温暖的温度,怎会睡得安稳。
他直接从噩梦中惊醒的。
猛然睁眼,入目是满眼黑暗,身边是一片冰凉。
他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就那么倚在床边坐了一个时辰。
顾澈俯身抱住他,将他压倒在床上,轻轻地吻他的眼角,“我去了户部尚书家中,”
“抱歉,我应该事先告诉你的。”
这时顾清嗅到了顾澈身上带着的清香,心神安定下来。他也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嘟囔着出声,“我只是,只是做噩梦了。”
闻言顾澈低低地笑道:“小家伙害怕了。”
顾清扭过头哼了一声。
“是我不对,应该陪在你身边的。”顾澈将他抱在怀里,让他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前。
半响,他抬手环住了顾澈的腰,问道:“你去那人家里做甚了?”随即他轻轻推开顾澈,坐了起来,“看你这装束也不像光明正大去的。莫非,你知道那事儿了,去教训人的?”
他这话听得顾澈云里雾里的,“何事?”
顾清瞪着眼睛,“你不知道?不知道去户部尚书府上做甚。”
顾澈心中有疑惑,却还是选择先回答他的问题,“我是去查探父亲的消息。”
“什么?”顾清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怀疑户部尚书?这是为何?”
顾澈将王乾泰夫人是文从敬长姐的事情简洁明了地说了一遍,顾清听后眼睛鼓得圆圆的,“竟还有这层关系,那礼部尚书岂不就是户部尚书的小舅子?”
顾澈也坐了起来,点头道:“当初文从敬还是王乾泰一手提拔起来的。”
“那为何我没查到这层关系?”顾清想了一阵儿,皱起了眉头。
吴烨压根儿就没跟他提过此事,又是何意。
顾澈道:“想来他也是不知实情罢,”
“当年这亲是私下成的。因为那王乾泰当时已有正妻,是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他家中又怎么能由得他娶一个贫寒人家的女子,于是便私底下与那文娘子拜了天地,养在外头,直到有了孩子,才将人接回了府中。”顾澈徐徐说道,“王夫人自然是气极,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不久后便殁了,王家对外称是因病逝世,那王夫人的娘家听信了他们的说辞,倒是没闹出什么事来。只是过了段时日,才说是王家娶了个平常人家的女子。这种私养外室的丑事,必然得藏着掖着。”
顾清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顾澈笑笑,“这事儿是子轩告诉我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继而他顿了顿,开口问道,“方才你说的是何事?”
“嗯?”顾清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耸了耸肩,“前段时间,我去大理寺后山探望林子轩时,曾在一个人手下,救了你那弟弟。”
顾清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末了,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出不对劲来。
如今想来,抛开那死肥男见色起意一事不说。户部尚书的独子,也是礼部尚书的侄子,这样身份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大理寺后山那等偏僻的地方?
顾清当时只顾着怀疑顾沅去了,竟忘了,其他人出现在那里,也是十分可疑的。
后山关押的只有林氏一家子,不论目的如何,想来也是冲着林世泽去的。
顾清尚且还未猜透,便见顾澈陷入了沉思,表情也并不怎么好,不由出声问道:“澈哥?”
顾澈抬眸看他,牵着嘴角对他笑了笑。
那抹笑一瞬之间便消失了,只见顾澈肃然道:“我想,父亲失踪可能与静翕有关。”
顾清蹙眉,“何以见得?”
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告诉了他,顾澈叹了口气,“本来我还不太确定,可方才听你说了大理寺后山一事……我有打探过他这些年的事,不管是否存在他所说的那个曾经救过他的人,那块地方归朝廷所有,换而言之,决无可能有何人埋葬在那里,”
“他在说谎。”
这就代表,顾沅去后山别有目的。而此刻,顾澈开始怀疑,顾沅不会武功这件事是否也是装出来的。
如果是,那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回到顾家的?
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语,顾澈的眸光微黯,心渐渐往下沉。
顾清当初也是半信半疑的,只是没有细想罢了,“你打算怎么做?”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计量,但顾沅……毕竟是顾澈的亲弟弟,他没有立场去决定这些事。
顾澈侧目,“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其实顾清也是这么想的,不要直接揭穿,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若真是顾沅做的,那他迟早会露出破绽。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绝不打草惊蛇,只待一击必杀。
顾清突然出声问道:“那要真是他呢?”
顾澈挪开目光,看向地面,“若真是静翕……”顾澈没再说下去。
没有保护在身边好好照顾着长大的孩子,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问了,只道:“澈哥,天色晚了,赶紧洗洗睡了。”说完自己钻进了被窝里,弯着腿伸出来,用膝盖顶了下顾澈的腰。
顾澈反手握住他的膝盖,放进棉被下,接着站起身,去了隔间。
正欲褪去衣物时,顾澈嗅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
似乎离得有些远。
可顾澈还是神情一凛,当下就迅速离开了隔间,推门回到了屋里。
顾清在被窝里还没捂暖和,被他吓了一跳,掀开被子做起来,“怎么了?”
“有人在府内用了迷香。”顾澈就着一身夜行服,佩上重剑,眼神凌厉,“看样子,他已经出了府。”
第53章 第 53 章
“我同你一起去。”
顾清急急忙忙从床上起来,坐到床边穿鞋。
顾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过了他的外衣,亲自给他穿上。
本是不想让他置身险境,可事关父亲,他必然也是担心的。
两人出府前去了趟顾沅住的院子,顾沅果然不在屋里,且北院的家仆们全都晕死过去,怎么叫也不醒。
顾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重道:“是西域的迷药。”
“西域?”扯得这么远,可据顾清所知,他们是从不曾踏足西边地界的啊。
顾澈解释道:“西域的商人会远渡来到中原通商,少量西洋玩意儿也会流通到市面,只是价格高昂,且一般人买不到罢了。”
那顾沅是怎么弄来的?他背后是谁?
顾清没开口问,只是沉默着跟在顾澈身边,寻着顾沅的踪迹找去。
看样子,顾沅并未离开多久,他们加快脚步,很快便赶上那道瘦小的身影。
那人轻功不错,敏捷的身影在夜里如同鬼魅一般,一个晃眼就看不见了。
好在顾澈的轻功更胜一筹,才并未跟丢。要是顾清来跟的话,恐怕这时就找不到人影儿了。
素日惯会装柔弱那厮竟会武功?
顾清心中郁闷,简直不知道顾沅这人到底有多少坏心眼了。
“没句话是真的。”顾清小声吭骂道。
这话落在顾澈耳中,顾澈侧目看他,叹了口气。
顾沅直接出了城,去了一处极隐蔽的地方。
两人在山下看见山间那件茅屋亮起了昏暗的灯火,这才对视一眼,相继向那里行去。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飘起雨来,越下越大,颇有要下一场暴雨的架势。
刹那间,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随之响起了轰天的雷鸣声。
两人隐藏在茅屋外,探听着屋内的动静。
“呵呵,没想到英明神武的定北侯,征战沙场多年,鲜有败绩,竟落到我这么个无名之辈手中。”
顾沅的声线一向是阴柔的,此话从他嘴里说出,透着说不尽地奸邪劲儿。
紧接着传来的声音,沙哑地像是好几日都没进过水似的,听不清原本的声音来了,“你……你个逆子!”
顾沅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片刻后那笑声才消失,只听得顾沅骂道:“我是逆子?你还当我是你儿子!我被奸人拐走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那群人像垃圾一样丢掉时,你在哪里?被人贩子像件货物转卖,受尽屈辱时,你又在哪里?”
顾清感到身旁人轻微地抖了一抖。
顾沅继续咄咄逼人地道:“您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