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霜雪:“说的也是,邪修一向爱斩草除根,要真是他们所为,新郎官全家都会被灭门。难道真是妖邪所为?哪些妖邪会扮成新娘子吃掉新郎?谢师弟,你觉得会是什么妖邪?”
此时,裴回突然插话:“到了。”他瞟了眼谢锡,然后看向严霜雪,对众人说道:“还未到现场看过,不必胡乱猜测。假如心里猜出妖邪,容易先入为主导致判断错误,这是出外历练的大忌。”
众人低头,被教训得有些羞愧。有人偷偷觑了眼开口猜测是妖邪而引众人‘先入为主’的谢锡,纷纷意识到大师兄不喜新入门的谢锡。当众驳斥,丝毫不给面子,等于直接打脸……
不过也是,缥缈宗众人都知道大师兄和小师姐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大师兄面对小师姐时还会微笑,谢锡一来却直接抢走小师姐的所有注意力,难怪大师兄会针对谢锡。
严霜雪吐吐舌头,“师兄教训得是。”
裴回脸色缓和许多,然后看向谢锡:“谢师弟?”
谢锡笑容不变,颔首,垂眸。
堂堂七十二仙门之首缥缈宗首徒竟这般沉不住气,心胸狭窄不说还囿于儿女之情,眼界也狭小,不堪为首徒之位。
对于谢锡谦逊的态度,裴回心中慰藉。他正是担心谢师弟恃才傲物,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真之士越是天赋高就越要脚踏实地、虚心求教。
哪怕是凡间小镇一食人妖邪也要小心谨慎,切记不要光靠描述和传言就妄下定论。判断失误,可是会招来莫大祸患的。
裴回对于谢锡是非常欣赏的,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他在针对谢锡。
小镇富户姓蔡,本是外地人,搬来住不到两年。半年前,蔡夫人到城外庙里上香,路上崴了脚,遇到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替蔡夫人治好脚,又亲自把她送回家。
蔡夫人感念她的恩情,请她在家里住下。那姑娘无父无母,盛情难却之下就住下来,一住便是半年。她勤快聪敏而且孝顺,帮助蔡夫人将蔡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蔡氏夫妇越看她就越喜欢,于是想将她许给自己儿子。
姑娘同意了,于是蔡家举行成亲仪式。一个月前,成亲夜里,蔡少爷被吃得只剩下头骨,而新娘子消失不见。曾有仆人夜里起身,说是偶然见到院里有红影闪过,仔细回想,可不正是那新娘子?
蔡夫人受刺激过大,病倒在床。接待裴回众人的是蔡富户,他难掩悲伤,恳请裴回:“众位仙长如能替我儿报仇,蔡某愿把身家尽数奉上。”
裴回:“不必。斩妖除魔是我们的职责,麻烦您详细描述当夜情形以及失踪的新娘子。”
蔡富户说道:“她自称苑娘,模样是顶漂亮,聪慧孝顺,乖巧懂事,样样精通。说是世家妇也担得起,我们夫妻还有犬子都极喜欢她。未曾强迫,她也答应嫁娶,却在洞房花烛夜吃掉我儿——分明是吃人的妖邪!诓骗我夫妻二人,亲自把儿子送到她嘴里!”
严霜雪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是哪些妖邪。吃人的妖邪不少,可是要先靠近、诓骗、相处半年时间然后成亲,结果在成亲当晚吃掉新郎——“更像是在报复。成亲之日,众人喜气洋洋的时候让你们瞬间跌落地狱。”
“蔡老爷,你是不是曾经得罪过谁?是否仇家报复?”
“仇家?”蔡富户茫然说道:“我们行商在外,不可能未曾得罪过人,但说到断人香火、杀人害命的仇恨却没有。我知道凡事留一线的道理,良性抢走有,从来没有恶意逼死过人。更何况,那吃人的分明是妖邪,难道我还得罪过妖邪不成?”
蔡富户这话倒让众人无言以对,严霜雪问裴回:“大师兄,你想到了吗?”
裴回:“如果没猜错,你们招来的是一只怨怅。”
“怨怅?!”
严霜雪:“大师兄,怨怅是什么?”
裴回:“旧时沿海曾有富户女,终温且惠,淑慎其身,众口称赞。遇人不淑,所嫁非人,受尽虐待而死。死后怨气冲天,化为没有神智的怨怅,凡间称为鬼新娘。她们终日徘徊山林,无法进入城镇里,但会化身为美丽贤淑的女子勾引他人。”
他对蔡富户说道:“想必是怨怅化为美丽女子欺骗蔡夫人,蔡夫人将她带进府中住下来。你们称赞她的贤淑,聘她为媳,她自然会应下来,然后在新婚之夜吃掉新郎。”
蔡富户满心不解:“我们待她如亲女,没有对不起她。她为什么恨我们?”
“怅者,迷茫无神智。怨者,怨恨之气凝结。那是妖邪,不是人。怨怅是生前凄苦死去的新娘子的怨恨凝聚而成,这些新娘生前未嫁时无一不是贤淑女子,夫家对她又敬又爱。嫁过去后,操持内外,不得休憩还会被责怪虐待。夫家态度前后不一,逼死新娘,因而怨气深重。你们对她越好,她就越恨。”
蔡富户想不通为何平白遭这罪,听完裴回的话,又悔又恨。可是悔恨也晚了,唯一的儿子已经被吃掉,救不回来。他叹口气,还是请求仙长抓住那怨怅:“但愿不会再有人受害。”
裴回答应下来,众人先留在蔡府住下。严霜雪询问裴回:“大师兄,我们去哪里抓那只怨怅?”
裴回:“她还在府中。”
严霜雪一惊:“什么?!那还不赶紧抓住她?”
裴回转身,严肃说道:“怨怅还在府中,她只有在成亲当晚,作为新娘子才会杀人。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出潜藏在府中的怨怅,防止她勾引其他人被带出府。”
严霜雪并众人立即应道:“是!”
裴回:“散。”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连严霜雪都兴致勃勃要去寻找怨怅,抛下谢锡跑了。裴回有些好奇:“谢师弟不去找怨怅?”
谢锡:“我不熟悉这些,找也不知去哪里找。”
裴回:“我倒是忘记你才入门不到半年,不过正是因为不熟悉才该跟着其他人一起。”想了想,便又说道:“算了,你跟在我身边。”
怨怅狡猾多端而且手段凶残,不是新入门的年轻弟子能应付的。谢锡什么规矩都不懂,难免遭到欺负,若是因此落下阴影影响心境种下心魔,就是他的罪过。
“每次试炼成功,都会根据弟子们完成试炼任务的程度进行加分。分数可以换取在修真界使用的流通货币,用以购买符箓、飞剑、仙禽等等。
谢锡:“我知道这些。”
裴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便好。”踏上阶梯,走了两三步,还是没忍住回头对他说:“谢师弟,你先前吃饭和购买符箓的花费,都是我先替你垫付。分数不好赚,师兄也没存下多少,那些……是借你的。”
他内心是十分窘迫的,但思及为数不多的分数,还有炼器阁的新剑,处处都要花费。裴回抹掉脸面跟谢锡要回那些花出去的,须知他虽是缥缈宗首徒,每月发给的俸禄和自己接任务积累下来的分数是很多,但架不住开销大。
无人知道裴大师兄大手大脚,见猎心喜,尤爱收藏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洞府中全是对于修炼没多大用处的黄金被、琉璃盏等等,几乎是他身家的大半。
外人自然不知晓内情,但听得这话也要对裴回降下印象分。堂堂仙门大派首徒扣扣搜搜,不嫌惹人笑话。
此时,谢锡对于裴回的不满达到顶点,想着恢复身份后就废掉裴回首徒的身份并将他赶出缥缈宗。此类心术不正、眼高手低之人,难堪大任。
裴回:“谢师弟,你就同我住一间房吧。”
谢锡:“好。”
二人便就同住一间房,白天夜里,谢锡都会出府,也不知他是去哪里。裴回叮嘱他不要留恋凡尘人间,谢锡好脾气的应下来,却也没有听,只是出去得隐蔽没让他发现。
即便同住一屋,两人也少有交流的时候。谢锡从不主动开口,裴回也不是多话的人,虽然他以为谢锡是个好脾气的,同他住应当不会无聊。谁知谢锡也不说话,多少让裴回觉得寂寞。
偶然一日途径雕花长廊,见到远处花园凉亭中,众人围着谢锡,后者笑语宴宴。裴回见状愣了一下,便上前去打招呼,众人见到他也都高兴,反观谢锡却闭上嘴不再说话。
裴回疑惑,想着谢师弟莫非是讨厌他?
当然,裴回直接问:“谢师弟是否不喜我?”
谢锡回身,笑道:“大师兄怎么会这么想?”
裴回:“你一见我就寡言少语,不是不喜欢又会是什么?”
谢锡:“大师兄喜静不爱动,我怕叨扰。”
裴回恍然大悟,摆手道:“无碍,我不怕热闹。你有问题尽可来问我。”
谢锡定定看了裴回几瞬,笑了笑:“好。”
应了好,却还是我行我素,不怎么同他说话,好在遇见的时候会点头问好,倒不至于让人觉得是故意冷落针对。裴回又是不善于揣度人心,以为师兄弟之间的误会尽数融解,依旧亲密无间。
裴回给众弟子的时间是两天,两天时间内找到怨怅。最后一天时间里,严霜雪使计抓住那只怨怅,众人才发现那怨怅原来就一直藏在庭中央那棵繁茂的古树树身里。庭中央每日人来人往,怨怅就在众人眼皮底子下,还真是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