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云凛面无血色，看着半抱着他的人动了动苍白的嘴唇，语气平静地陈述。
“你就是啖炎。”
“是！我是！我是！我是啖炎！你是不是傻！”张良绍表情又气又恨，不知道是在恨自己还是气某个固执如死牛的人，“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朱雀王唇梢微微提了提，抬起逐渐黯淡的紫色眼眸看他，“你为什么要救孤……孤死了，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
记忆中的某个人影和眼前的人的脸庞逐渐重合，相似的神情令张良绍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与你何干？
……
像是无形中有只手在精妙地编织着这重复错杂的命运线，戏剧性的巧合却恰是令人为之断肠的点睛之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雨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不想要你死。”
他捧着他的脸，闭上眼睛和他额头相抵，无处安放的透明水珠从他的眼睫滴落，直直坠地。
一声低笑从面前传来，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唇边，逐渐微凉。
明明是笑，却像一声叹息。
“要杀孤的人，不正是你吗？”
“阿绍……”
那一刻，张良绍才意识到。
原来在那双紫色的眼中，自己是完全赤-裸的。
他什么都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唉，允悲。
就小虐一章，虐好就收（其实莫名还很甜？）
第115章 妖妃丹颜（二十）
[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把“成"这个字说出来了吧……]沉默中, 7474741忽然开口。
[你可要考虑清楚哦，张良绍, NPC000 只是个虚拟形象，他是不存在现实世界中的人，此时选择放手, 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他在这关死了，他会怎么样？]张良绍在脑海中问道。
[按照总部的意思, 应该会将他暂时停用，由研发部门对源代码进行调试后重新启用。]
[调试什么？]
[NPC 000在前面几关出现了记忆体异常的问题, 并且处于不可停用状态，经检查, 我们发现这是由于NPC000的数据库被一部分管理员数据所覆盖, 导致权限超出正常范围所造成的，我们将会清除这一部分数据，并关闭不属于NPC的权限。]
[这样做, 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吗？]
[嘛，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
张良绍不信，[清理数据的时候, 你们会保留他原来记忆体里所有的数据吗？]
[这个……]
[还是说, 因为存在异常状态下的记忆, 所以会连带一起清除？]
[emmm……]
见7474741不答, 张良绍追问，[据我所知，轮回所采用的人工智能学习方式, 会自主将记忆体中的数据导入NPC性格的训练集吧？]
[你未必也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失去了记忆的他……就不是现在的‘他’了……]
[那有什么关系，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对于NPC的性格来说，变动只是沧海一粟，绝不可能突然性情大变，而且……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你不也挺喜欢他的么？]7474741反问。
[那是两码事好吗？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只是喜欢他的脸和声音而已……]
7474741沉默了一会儿，[张良绍，你应该知道，NPC被修改数据甚至完全改造都是很正常吧？虽然主系统会尽量适配NPC一些和性格相近的角色，但根据每一关需要扮演的角色脚本，NPC不但会被套上一个截然不同的外壳，而且性格也会适当改变，这些“人设”强加在他们身上，作用的强度比加入训练集中的那一两关记忆大多了。]
[剖析本质，你喜欢的未必是NPC000，而是他扮演的姜霆，尤利西斯，路西菲尔，宋云胤和百里云凛而已。]
[轮回每一次版本更替，都会淘汰几百个过时的NPC，他们的存在，完全是为了玩家的体验服务的，一旦没有适合的故事情节可以适配上他们，就会被弃用，数据被拆分拿去制造新的NPC。你真的确定，要爱上这种存在吗？]
又是漫长的沉默。
“阿绍……”百里云凛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口中喃喃着他的名字。
张良绍回过神来，伸出手，掌心冒出一缕缕黑色魔气，悬在他胸口的伤口上，替他短暂补充损失的血气。
[那有什么办法？我已经爱上他了啊……]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男人。
[所以，我一定要保护他。]
[……完全是背向而驰啊……性情大变的是你吧？明明之前动手那么干脆利落……]7474741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眼中最不可能完不成这个任务的你，居然也掉进坑里了。]
张良绍难得听见系统如此人性化的语气，只得苦笑一声，[抱歉啊，小七。]
系统没有再回应。
张良绍晃晃脑袋。
伦理哲学什么的留着之后再去思考，当务之急，是救人。
张良绍抿了抿唇，与怀中的人一同化作一片黑雾消散。
望雀阁中，香炉袅袅。
静坐案前的女人忽然皱了皱眉。
红线攒杂，命格打乱，局势迷惘，这是为何？
“魔耶伽！是不是你干的好事？”黑雾在女巫面前凝聚。
张良绍将男人轻轻放在一旁的软塌上，然后将女巫眼前的红绸一把扯开。
“放肆！”魔耶伽紧闭着眼睛，语气难得严厉。
“呵，你敢对本尊大呼小叫，不要命了！”张良绍将手中的红绸扔到地上，“我问你，你那日是不是对我有所隐瞒，你是不是将我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百里云凛？”
魔耶伽一怔，侧头感知了一下，皱眉道，“发生了何事，王的气息为什么突然这么弱？”
张良啥冷笑一声，“你这个瞎子，自己瞎不要连累别人好吗？要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会傻傻地以身试剑？”
魔耶伽表情一僵，半晌才说道，“这并非我本意。”
“现在马后炮有个屁用！”张良绍眯着眼看她，“你到底是不是百里家的拥趸？如果心有反意，我现在就一个手指头灭了你！”
“我以巫祖之名发誓，巫族世代侍奉百里王室已经有数百年，绝无半点不臣之心。”
“好，那我要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向他告密？”
魔耶伽犹豫了一下，“之前我曾说过，阁下与王的命运，都是不可预测的，其实不然，阁下的命格我虽看不透，但王命中注定却有一死劫，这一死劫，便是阁下，天命如此，我这样做，只是为求王的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张良绍重复了一声，“本来倒还有，这回可能被你活生生掐断了！”
魔耶伽：“……”
“愣什么愣？”张良绍恨声道，“还不快张开你的真实之眼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一线生机！”
“……”女人咬了咬唇，终于朝着扭头王之气息所在的方向，抬起了眼帘。
全黑的眼珠猛地扩散开来，将整个眼球覆盖，诡异又渗人。
下一刻，她的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七窍缓缓流出血来。
张良绍以为她是魔力反噬，皱起眉摁住她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就在他的手指触到她的肩膀的同时，眼前忽然一花，一大段五光十色的画面冲进了识海。
“王……”
“你是谁？”
“我是来杀你的。”
画面中的人有着丹颜的容貌，神色却邪肆万分，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便直接朝着百里云凛刺去。
画面一黑。
张良绍抽了抽嘴角。
……不，这不是我。
张良绍记得这是他化作丹颜的样子，被他召入后宫，两人初见的那天，那天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好吗？
他扭头看向另一个画面，那里的时间似乎出现了倒退，再次回到了两人初见那天，这一次和记忆中的相吻合，百里云凛对魔剑假扮的丹颜惊为天人，封妃专宠，一路征伐，最后来到了青龙之战。
就是这里！
他打起精神来，凝神细细看去。
画面中的景象十分昏暗，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风云变幻，血气遮天，无数将士们的尸体在水中漂浮着，将青龙江染成了红色，就连空气都是一片朦胧。
御风而立的朱雀王一身金甲，脸色肃然，手中的魔剑黑炎滚滚，将他的整只手臂都笼罩其中。
在他对面，是一个穿着青色龙形铠甲，身形颀长，眉目俊逸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剑，剑刃上冒出闪烁的金色雷霆。
“认输吧，百里，你敌不过我。”男人开口，嗓音清朗，“看看你的脚下，为了那个人，你还要执迷不悟地伤害多少无辜的百姓？”
张良绍歪了歪脑袋，这把剑，还有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莫非……
这是……
他脑袋一清，登时瞪大眼！
林清桓！
他竟然是青龙国君转世！
作者有话要说： 绍哥要开始预见未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