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说,“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阮玉的声音却有点飘。
然后,他又迟疑地问了一句:“我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可以请个假吗,傅勋……哥。”
傅勋顿时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他双臂撑着书桌,狐疑的看着阮玉,一张脸上满是疑惑。
傅勋问:“哪里不舒服?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阮玉摇了摇头,低垂着眼道:“谢谢,不用去医院,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傅勋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问了一句:“阮小玉,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是吗……?
阮玉抬起了头,然后,慢慢朝傅勋露出了一个笑容:“哪有?”
***
陈督开完会,享受了一下全体员工的吹捧,就溜了,开玩笑,他还要去接阮玉呢。
心情好就是不一样,他堵车堵到车速每小时10千米,都能感觉自己是在青藏高原上策马狂奔。
不过这依旧改变不了,他到长风底下的时候好像已经晚了半个小时的事实。
阮玉四点下班,他四点半到的。
他给阮玉打了个电话,结果却没人接听。
……总归不会是晚了半个小时,阮玉生气了吧。
陈督的眉不自觉的蹙了起来,想了想,给傅勋打了个电话。
三声后,电话被接通了。
傅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您好。请问有事吗?”
陈督问:“阮玉呢?”
傅勋“啊?”了一声,“他跟我说身体不适,请假回家了。”
“什么时候请假的?”
“下午三点。”
“好。”陈督刚想挂电话,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以后他再请假记得跟我说一声。”
话音刚落,傅勋正想呛一句“我他妈又不是你下属,你那什么颐指气使的口气”回去,结果电话就被无情的挂掉了。
傅勋看了看显示出通话结束的屏幕,气不打一出来,说了句“草。”
冷静过来后,傅勋看着看着电脑,突然觉着陈督语气好像有点不大对。
平静,又好像很焦躁。
于是傅勋思索了一会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打电话给了阮玉。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傅勋哥,有事吗?”阮玉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语气温和。
于是傅勋提着的心也放下去了。
傅勋:“没事,就是刚才陈督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哪儿了。你在家吗?”
沉默了几秒后,阮玉回复道:“……嗯。我在家。”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傅勋说。阮玉声音听起来怪虚弱的。
于是他补充道:“如果休息不够,明天也可以直接请假。”
电话那边的阮玉轻声回答:“好的,谢谢您。我会的。”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傅勋被他的敬语硌得慌。然而还没来得及思索,却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他放下了手机,说了声:“请进。”
……
……
阮玉挂掉了电话。
他转过头,对物业的人说了声“谢谢”。
今天早上才去民政局结了婚,所以他身上的证件很齐全。物业的安保人员查了一下资料,就欣然同意帮忙开锁了。
阮玉接通电话的时候,门刚好被撬开。
按理说,他应该再多客套几句的,至少要摆出一张笑脸出来多说几句话的,但是阮玉却无心应付。
他已经身心俱疲。
阮玉直接进了房门,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当初他跟设计师说的,希望要一个宽敞明亮,看着就让人心安的家。
所以,哪怕是在冬天,这里的采光依旧很好。
整间屋子宽敞明亮,于是墙壁和地毯那些干涸的血迹,也无所遁形,都是令人作呕的黑褐色。
这不是人的血。
是狗的。
几个月没回来,家里已经落上了一层灰。连空气都显得十分浑浊。
阮玉靠着门,捂住了脸,然后慢慢坐在了地毯上。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在那瞬间丧失了言语,取而代之的是锥心一样的痛。
阮玉甚至分不清这痛苦感从何而来。
房间的装修很温暖,当初他是看着装修的。而现在,阮玉却只觉得冷。大概是没开暖气的原因吧。
他哆哆嗦嗦摸索着打开了室内空调的开关。
他突然想起了陈督的话。
陈督跟他说,狗崽儿是死在手术台上的,死的时候打的麻醉,一点也不疼。
可是怎么可能不疼啊……
它是被活活打死的。
怎么可能不痛?
阮玉抱着了头,蜷缩在了墙角。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还要又骗我一次。
***
陈督阴沉着一张脸开车到了家。
要开门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反光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于是他站在门口缓了缓,直到脸上僵硬的表情被微笑重新取代。
他打开房门,进了门。
首先就叫了一声:“阮玉?”
没有人回答。空荡荡的。他出来是什么样子,回来还是什么样子。
他没换鞋,推开了阮玉的卧室门。
没有人。
书桌上还有阮玉写的笔记本。椅背上挂着他的外套。杯子里的水还有半杯。
可是却空荡荡的。
陈督的呼吸在那瞬间停滞了片刻。
冷静,别慌。不一定是出事了。光天化日的,哪里可能那么容易出事。
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查一查长风门口下午两点到三点的监控。再把阮玉的定位发给我。”
是的,自从上次阮玉被绑架以后,陈督就给他新买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装置。
他本来是想安装在手表里的,阮玉却嫌弃手表太丑。死活不肯带。
他把家里翻了个遍,确定了阮玉不在这里。
陈督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拨打阮玉的电话,只是一直无人接听。
焦躁不安和惶恐几乎同时卷席了他。
但是他还不能被击垮。
陈督的面上却没有显露,只是嘴角死死的绷着,连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
别急,别急。不会出事的。
不会的。
陈督有些不岔的想着:
管阮玉乐不乐意,等他找到人。
他明天就去雇一个保镖,不两个!
好在,几分钟后,在陈督要爆发之前,助理的消息发了过来。
[阮先生的定位在这里:海华区荣成路香山公墓。]
[动态定位我发给您。]
陈督的眼神顿时有了焦距。
香山公墓,阮玉父母下葬的地方。
他突然松了一口气,甚至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软了下来。
他打开了导航,踩下了油门,隔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刚才车速表一下子飙到了140km/h。
陈督确信,自己现在恐怕并不适合开车。
于是他下了个软件,叫来了代驾。
代驾来的很快,人生还是第一次摸到豪车,开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觉得自己这趟开下来能和狐朋狗友吹一年。
他有心想和车主攀谈几句,却不小心瞥到了副驾上的人阴郁的脸色。
于是只好闭上嘴,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公路。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
手机上,阮玉的定位并没有太大变化。
陈督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机边缘。脑海里一头乱麻,他想冷静。可是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用。
至少现在,在没见到阮玉的时候,他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了。
或者说,不是丧失了思考能力。
只是他不敢去想。
第42章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夜里刮起了西北风, 有了一些冷意。
车停在了停车场。司机都还没把钥匙还给他,陈督却已经迫不及待的下车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代驾顿时有了一点点茫然。
香山公墓从底下上去有很长一段阶梯,毕竟这坐公墓依山而建。如果忽略是个墓地的话,每年深秋都有层层叠叠的红叶,是个踏秋的好去处。
平日里慢慢走着要走二十多分钟的山道,陈督只走了七八分钟就到了。
他的背上起了一身热汗,停下的时候, 夜风一吹,还有些冷。
幸好不是什么荒郊野岭孤坟野墓,一路都有路灯亮着。
陈督终于见到了阮玉。
在狗崽儿的墓碑前。
旁边就是阮玉父亲母亲的墓碑。
阮玉站的笔直, 像他这种从小上礼仪的课的人,无论什么时候站着都是笔直的。
只是头深深的低着。他的怀里还有一捧花。墓碑前也有。依次摆放着,一个墓前放着一朵。
是白色的雏菊花。灯光给它铺上了一层暖黄。
这让陈督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那一瞬间,他像是心脏接受了一下电击, 疼的有点麻痹。
他三两步走上前。把人揽进了怀里。
“大冬天的,来扫墓怎么也不把我给带着。还穿这么点。”他捧起了阮玉的手, 不出意外的冰凉,他低下头然后哈了两口热气,解开了外套扣子,连手带人一起揣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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