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沈为欢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不知为何,关承独独站在电梯中便能勾唇淡笑。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
最要紧是他在人群中央,独独望着自己的那一抹眼神叫他最难忘记。
仿佛谁都不入沈为欢的眼,只有他关承……
呼,关承长长地叹气。
前一月若是还在犹豫不定,仿佛茫茫一片白雾遮在自己眼前,那今天的沈为欢便犹如狂风过境,吹散这一片浓阴,叫他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电梯抵达十六层,门一开,关承踏步出去。
反正人就在房间中,关承也并不十分着急。
经过走廊壁画的时候,他想起之前沈为欢叫人不小心撞了,第一时间联系的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意令他满足。
到底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而不是酒后失言。
关承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中,手指触摸着那柔软的丝绸方帕,踱步走到了1608号套房门前。
不过,他还不知道如何面对沈为欢——应当解释下,为之前的莽撞,为这两日的刻意躲避,为……他。
关承小心地隐去笑意,按响门铃。
似门里的脚步轻快,关承又忍不住,微垂眸淡笑,见门被人拉开便要开口——
只笑容在看清门里人面容的刹那,凝固。
门里的郑司嘉颇为意外:“关先生?”
关承古怪而僵硬地看着他,眸色深沉:“嗯。”
见眼前人面容瘦削立体的混血,个子与自己差不多高,白衬衣米色西裤,身上还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这是谁?自己见过?
关承冷声问道:“为欢呢?”
郑司嘉轻咳一声,绅士地将门打开,“不然,先请进来说话。”
他转身进入,扬声对立面的人道:“Colin,不是送餐的,有人找你。”
关承双手都插进兜里,走进门里。
他抬脚,用脚后跟踢上门,深邃的眼眸始终盯着轻松落坐在沙发中的瘦高个男人。
这人怎么闲适得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关承不禁皱眉。
客厅没看见沈为欢的身影,西装外套倒搁在另一只单人沙发上。
其人未出现,其声音倒清脆:“谁?”又没特别关心的模样,道,“那劳你催一催酒店,我快饿晕了。”
关承听完这话,又品了品这口吻,浓眉重重压眼。
郑司嘉果真去联系酒店餐厅,他似也在打量莫名长身独立在客厅的关承。
电话通了,他叮嘱餐厅快些送上来。
关承这才见到沈为欢从洗手间转出来,他方才洗了脸,面颊上微有些湿意,面容清秀又英俊。
但沈为欢的眼神明明瞥向自己又似完全看不到自己一般。
魏小江对郑司嘉道:“另加一杯柏翠。”又道,“他们这儿的瓦朗德鲁也不错,你可以试试。”
郑司嘉浅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看他们一来一回的熟悉程度,关承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
他才是沈为欢的丈夫好吗?——咳,前夫。
魏小江见关承跟傻子一样杵着,心里轻哼:他妈的你敢成为阻挡老子完成任务的绊脚石,老子就敢虐你。
汉谟拉比道:“差不多点得了,你别太过分,毕竟你现在是沈为欢!人设不能忘啊!”
“我要是按照沈为欢的人设走,刚才就可以直接让司机送机场,买张机票直飞巴黎,再转阿尔晒太阳去了。”魏小江冷冷道。
“……”汉谟拉比无语,好一会儿才说,“那你温柔点,别伤关老板太深。”
“呵,欠教育。”
魏小江径直走到沙发边,拿起西装,转身进入步入式更衣间,将衣服挂上。
全程目不斜视,仿佛关承是空气。
郑司嘉咂摸出点味道,想了想上前对关承客气道:“关先生用过晚餐了吗?”
关承看着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因为他想到刚才沈为欢说他快饿了……
魏小江一边挽着袖口,一边走出更衣间,见他们两两相对,便对郑司嘉道:“今天晚风倒是惬意,去露台如何?”
郑司嘉摸了摸鼻尖,似乎不太合适由他出面招呼关承,只能避开这尊面无表情的大佛,“都可以。”
这会儿门铃又响起。
魏小江主动迈步上前,绕开柱子一样高大的关承去开门。
送餐的两位侍应生,将餐车推进来,看着一道人影,便客气道:“这位先生,可否让一下?”
关承知道说的是自己,他压下心间的一口闷气。
转身落座在对着露台的单人沙发上,手肘抵在膝盖上,食指交扣,托着下巴。
见他们将餐车推到露台上。
这个视角格外清晰,能看清楚外面的任何动静。
在关承的注视下,郑司嘉极殷勤地为沈为欢拉开座椅,两人当着正在布菜的侍应生的面,也谈得颇为融洽。
明月高悬,灯光点点,关承总觉得此刻与人谈笑风生的沈为欢温柔得仿佛不认识。
真的要好好追溯起来,关承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他和沈为欢走到了这一步。
关于细致的感情,关承有生之年都不曾这么有心地研究过。
然而,他自己根本研究不清楚……
关承从口袋中抽出那块绸帕,丝绸质地,流光溢彩。
他的衣帽间也有这些配饰,只若是让他自己搭配,是绝对不懂,也懒得去计较和讲究这些。
沈为欢不同,那一份讲究浑然天成,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刻意,仿佛他天生就精致又英俊。
露台上,魏小江吃着牛排,俯视酒店不远处的江河滚滚,夜色之中,长河两岸灯光如两条细细的火线,绵延向无穷远处。
“那位关先生,一直在望着你。”郑司嘉自若地喝酒,“你们这是?”
魏小江岔开话题问:“你这次去港城,几时来?开业时间选了?”
郑司嘉一听,也只能道:“等过阵子赛马会,你来港城,我再同你一起回文城?”
“也可以。”魏小江点点头,顾着自己斯斯文文地大快朵颐。
郑司嘉知他不快,有意说起几桩自己同他念书时遇到的事,勾了勾两人共同的回忆。
魏小江权当是第三者听八卦,一时间倒聊得还算欢愉。
只房里的关承,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起身,站在玻璃窗前站了站,转身走向洗手间。
魏小江瞥见,心道:关老板你是真能忍。
自制力这种东西,无时无刻不再隐隐闪现。
关承走入洗手间之前,看了一眼外面的长案几,多了一只精巧的白底淡金包边浅口碟。
碟子里正是那两枚他放在这里的袖扣。
关承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沉眸,进洗手间。
魏小江用餐结束,端着红酒舒适地靠在椅中。
对着江河明月,他生出一种恍惚感,除了关承在房间里虎视眈眈——他近乎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生前。
那快活、自由、散漫不经意的生活……
“好了,我该回房间了。”郑司嘉整了一下整洁的用餐方巾,望一眼门里宛若雕塑的男人,“他可真像是传闻中的望夫石。”
“是么?”魏小江哑然失笑,将酒杯随手丢在桌上,“走吧,我送你。”
两人同时起身,缓缓步入房间。
眼见着沈为欢将人送走,向这边走来。
关承没动,望着沈为欢的那支空酒杯,他觉得自己需要喝点酒……
否则,要对沈为欢说点什么?
魏小江自若地电话联系酒店餐厅来整理露台的餐桌,又敲了敲有些发酸的肩颈,走向卧室。
关承于沉默中起身跟过去,刚站到门边,便见他出来,与自己对个正着。
“咳,为欢,我……”关承抬手撑着门框,想跟他好好聊聊,却见他冷静的一双凤眸,顿时话不知从何而起。
第15章 015
卧室没开灯,客厅的光从关承的身后投射过来,将他的影子落在沈为欢的半边身子上。
乃至于沈为欢的下巴到脖颈肩膀都处在一片阴影中。
关承不自觉地低眸,深深地凝视他。
魏小江眼帘半阖,焦点落在他的衬衣扣上,淡淡地问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
听他先打破沉默,口吻也未太冰冷,关承总算松口气,他顺着话道:“你累了吗?”
“嗯。”魏小江冷漠以对。
好像应该说——那你早点休息——然而,关承感觉自己并不乐意现在就走。
那乱窜的思维至少应该表达一点给他知道,否则,他在这里等半天,究竟是为什么?
凡是感情,摆在眼前,若即若离,求而不得,最是难过。
关承紧张万分,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道:“为欢,我们复婚好吗?”
效率高得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本身,他就比沈为欢略高一些,也魁梧几分。
但说完这话,他不自觉地微低头,下意识地在等沈为欢的答复。
说不上来的心情,太复杂了。
关承仅有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状态。
紧接着,他见沈为欢走近一步自己,他脑子里立刻像过电影一样想到几个小时前,他走向自己,亲吻自己,柔软而温暖的唇……
关承的呼吸又停了。
三十五六的男人,像是一个小年轻一样,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在期待什么……
只听见沈为欢凑近,微扬起脖颈,在自己的耳边道:“关承,你给得出我要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