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立了新储,太子未必能名正言顺的即位,三皇子或许仍旧贼心不死。
薛遥陷入两难,如果真如这个少年所说,三皇子的人已经乔装混进了村庄,那他带着少年回营的路上,必定会遭毒手。
可如果帮契丹王子混出关,契丹人不守承诺怎么办?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主动提议道:“只要你送我过关口,我可以给你书信与信物,你把这些交给巡逻兵,他们会带你见使者,使者看了信,会先放你们的皇子,你们先安全回岸,再放我走。”
薛遥犹豫不决。
“你想看着你们的五皇子死在敌营吗?”少年低声威胁:“没时间了。”
*
“男子汉大丈夫,爽快点!”徐老头“呱呱呱”地绕着陆潜念叨了一上午:“你答应拜咱们为师,咱们立马救你五哥回来!”
“爷要回宫。”殿下坐在圈椅里,不为所动。
“你终日窝在皇宫那一小方天地里,有什么意思?这白行山以南,多是瀑布川流,以北就是辽阔的草原,哪里比不上你那小小龙巢?”
“这里没有宫女。”殿下不明白在山里要怎么生活,这两个老头却要求殿下学成武艺才能出山。
“你有手有脚,用得着别人伺候吗?自己伺候自己多自在?而且咱们也可以互相照顾嘛,老夫的推拿手艺可是天下一绝,你在宫里享受不到这种照顾吧!”徐老头说着,朝剑圣使了个眼色。
剑圣心有灵犀,立即跑到榻边,面朝下躺倒。
“小子,你瞧好了!”徐老头走到剑圣身旁,卷起袖子,运气起掌,当场演示自己的推拿绝学!
“嗯……哦!”剑圣难得享受一次青龙派掌门的推拿神技,立即陷入了如痴如醉的状态中。
“力道还行吗?”徐掌门贴心地边推拿边询问。
“很好。”剑圣侧头对徐掌门赞许地一笑。
徐掌门如沐春风地点点头,又偷偷回头,看看身后的小皇子有没有眼馋……
陆潜向来无甚表情的小脸,此刻已经皱成了一团!
就仿佛看到母妃当着自己的面抠脚一样,痛不欲生!
遥遥故事里飘然若仙、不惹尘埃的剑圣,这一刻在殿下眼里,彻底破灭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徐掌门察觉不对,转身质问臭小子。
“别停,继续。”剑圣扯了扯徐老头衣摆,用期待的目光注视“推拿大师”。
徐老头一啧嘴,不耐烦又带点小得意的回过身:“来了来了,瞧给你急的。”
陆潜眉头一皱,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大爷,你是剑圣的妻子?”殿下问出口了。
遥遥说过,只要娶了王妃,就能这样相伴到老不分离。
母妃平时给父皇揉肩时,也是这么温柔。
殿下从前一直没见过有人娶男王妃,今日终于瞧见了。
然而。
这句问话。
让两个老头,僵成了泥雕。
下一刻,两个老头同时向两边跳开,一脸嫌弃掸掉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你胡说什么!”徐老头暴跳如雷:“再敢胡言乱语,就算是徒弟,我也照打!”
“你们不是夫妻么?”殿下一歪脑袋。
“当然不是!你这傻小子!”徐老头一万个不服:“就算是夫妻,我也该是当丈夫的!你什么眼神!”
“咚”地一声,徐老头被榻上的剑圣踹飞了。
剑圣一个旋身潇洒地站起来,神色冷酷地藐视徐掌门:“你算哪门子丈夫?小孩子都看出来了,你只能当本尊的婆娘。”
“你大爷的!”徐老头抄起拐棍,开始了每日的死对头过招时间。
目送两个老头“打是亲骂是爱”,一路从屋子里打到屋外,殿下神色惊奇地歪着脑袋。
从前看母妃打父皇,都是小粉拳轻轻地推一下。
绝世高手俩就是不一样,夫妻间撒个娇都飞天遁地的。
“砰”的一声巨响,剑圣一个“小粉拳”,砸得“小娇妻”徐掌门把树都撞倒了。
殿下眼睛亮晶晶的,忽然觉得这片山林的生活很新奇,比宫里有意思多了。
*
薛遥利用将领通行牌,带着契丹王子混过了两个驻兵关口,第二天傍晚就赶到河西,在渡口找到一位艄公,往河对岸去了。
一路上加急赶路,终于有间歇坐在船上,薛遥才发现,契丹少年眼里都是红血丝,嘴唇都干裂出血口子了。
薛遥赶忙从行囊里取出自己给小胖崽准备的调味奶和糕点,让少年解渴充饥。
契丹少年刚接过食物,神色便陡然一凛。
薛遥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刚想开口,才发现少年的目光好像不是在自己脸上,而是在自己身后。
“别回头。”契丹少年低下头去,低声告诉薛遥:“那头有官兵的船开过来了。”
第105章
“停船!”
薛遥听见身后传来陌生嗓音, 连忙抬眼问契丹少年:“他们穿的是禁军盔甲还是佟家军的盔甲?”
少年低声反问:“有什么区别?”
身后地船只已经靠近了, 薛遥没时间解释。
契丹少年低声开口:“长刀借我一用。”
这被大漠折磨得面黄肌瘦的少年,竟然还想以一敌众,薛遥拒绝道:“不用动手, 我可以应付。”
说完, 薛遥便神色自若地转身,看向驶来的船只。
那艘船上一共有五名士兵, 穿的是西北军的皮甲。
“你们不是回京了吗?”薛遥摆出长官的气势,对着那船士兵喊话。
船靠近了, 为首的士兵冷冷盯着薛遥:“你们是什么人?渡河所为何事?”
薛遥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奉密令, 渡河与敌军交涉,详情不便透露。”
士兵问:“奉谁的命?有何凭证?”
薛遥从袖中掏出通行令牌, 展示给几人看。
士兵伸手接过令牌,低头查看令牌上的刻印,抬头冷冷看向薛遥:“这是七皇子的令牌!”
“没错。”薛遥伸手夺回自己的令牌, 淡定地回答:“我就是奉储君的命令,渡河谈判。”
“七皇子几日前已不知所踪,怎么可能给你下令?”为首的士兵朝身后大喝一声:“带走!”
两个士兵立即跳上薛遥的船,拔刀抵住他脖颈。
“放肆!”薛遥壮着胆子威胁这群士兵:“你们胆敢动我一下, 七皇子绝不会轻饶你们!”
身旁的士兵冷笑一声:“你们七皇子已经逃回京城了, 我动你又如何?”
薛遥斜眼瞪视那士兵。
士兵冷笑着抬手一推他肩膀,挑衅道:“动你又如何?”
“爷绝不会轻饶你们。”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薛遥身子一僵,还以为自己急出了幻觉!
身旁两个士兵同时抬头看向天空——这声音怎会从天而降?
“嗖、嗖”两股无形的气流略过身侧, 薛遥身旁两个士兵来不及叫出声,就被气流推入水中!
另一只船上的士兵惊恐地抬头——半空中的白发身影飞速袭来!
他们来不及拔刀抵挡,就被一根游龙似的拐杖打入水中。
薛遥回过神,就见陆潜被一个白衣男人架着胳膊,一起跃入船上。
白衣男人落地时无声无息,七皇子落地时震得船身一晃。
薛遥分不清眼前是幻是真,一动不动看着几步外的小胖崽,竟说不出话来。
陆潜等不到小伴读冲过来抱抱,便主动走过去,走一步船一抖,一直走到小伴读面前:“遥遥,你怎么没有回京?”
仅仅几日的分别,薛遥感觉到眼前的陆潜已经不再是从前懵懂地孩童,不只是因为瘦了一圈,而是他身上出现了某种从前没有的特质,却又无法形容。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差异,让薛遥不敢伸手拥抱眼前的崽。
陆潜身上原有的、薛遥熟悉的那股奶气,淡得让他难以捕捉了,增添的某种凌厉气息,让他感到生疏。
陆潜歪头盯着小伴读。
按照惯例,小伴读的合理动作顺序,应该是抱住殿下、哽咽不止、问殿下肚子饿不饿。
可薛遥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傻傻盯着殿下看。
殿下等不及了,朝小伴读张开胳膊。
这个要抱抱的动作,让薛遥下意识朝着七皇子靠近一步,想要伸手,却又迟疑。
小伴读的这一点迟疑,催生出陆潜眼神中的困惑与恼火。
殿下扫了眼周围,查找自家小伴读的反常原因。
那个拿着小羊皮水袋和甜点的契丹少年,就这么跃入殿下的视野。
与此同时,薛遥听到了系统警告:【陆潜安全感-6】
契丹王子感觉不妙,下一刻,就看见那少年脚尖一转,朝自己走过来。
契丹王子从前有三个哥哥,陆续战死沙场,这些年来,只剩下他跟年迈的契丹王东奔西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可怕对手,却第一次遇见这样近似野兽般冷漠的嗜杀目光。
契丹王子吞咽一口,强迫自己冷静的与那少年对视。
“殿下……”薛遥想要解释,却见七皇子冷冷一抬手,制止他说话。
契丹王子挺直腰杆,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