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都拿出来吧,我们再给布置上,然后等殿下回来。”
“是。”侍女的眼睛里放着点色彩,看来侍女们也想这明清宫里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很快,明清宫又被装点成原来的样子,忠义把最后一个红灯笼挂上后并点亮,然后环顾着和以前一样的明清宫,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也或许只有这样,忠义才能体会到一点点彗星还在宫里的感觉,即使那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也或许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在彗星决定留下来的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章玮除了要跟赵容真一起商量作战计划,和一起上战场之外,几乎都不跟赵容真和彗星碰见,就连吃饭也是,每当彗星想跟章玮示好的时候,章玮不是冷言冷语对待,就是干脆不理,即使他们满身是伤地从战场上回来,彗星想帮章玮包扎伤口,章玮都以各种理由推开,他都只让军医帮忙包扎。
每次章玮拒绝他的好意后,彗星都只会笑笑,但也只有赵容真才能看出,那笑容背后的受伤和歉意。
当然,赵容真不会跟彗星说章玮让他离开的事情,死都不会说,但他真的担心章玮,因为每次战场上的章玮都想不要命似的向前冲,有一次杀红眼的章玮差点被一个敌军的兵一剑刺进胸膛,要不是一直在他身边的章玮手快先杀了那个兵,章玮可能已经没命了。
“你疯了吗?!命都不要了吗?!”赵容真觉得自己刚刚被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而那担心全变成愤怒吼给章玮。
“我的命我自己负责!你别管我!!”章玮甩开赵容真扳着自己肩膀的手,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又冲进乱战中。
那天即使作战已经结束了,赵容真觉得自己还是在一身一身地出冷汗,他想不到如果章玮被那一剑刺死了,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即使一切都是宿命,那时候的赵容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章玮的结局。
有一场战事下来,两方都死伤沉重,但赵容真能感觉到对方的强硬,即使收到线报,陈远也受伤无数,但也绝对不后退一步,好像抱着必死的决心,即使这一仗败了,也要死在战场上。
从战场上回来,彗星依然帮赵容真包扎伤口,上次的伤口还没好,这次又添了新伤,包扎完毕,彗星帮赵容真换上普通的外套,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
换好衣服,赵容真疲惫得连坐着都觉累,于是就躺在彗星的床上,“我看现在死伤的士兵越来越多了,我带来的那些人是不是又快不够用了?”彗星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
赵容真没说话,刚躺下一会儿,又坐起来,和彗星面对面,“你还在我身边就好……”赵容真并不掩饰自己的劳累,他抬起手,把彗星的头揽过来,自己和他的额头紧贴着,眼睛里只剩下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彗星的目光,承受不了彗星那么多的心疼,赵容真只好闭上眼睛,轻吻着彗星的额头,鼻梁,面颊,最后到嘴唇。
赵容真觉得在战场上的自己越来越缩手缩脚,根本不像刚刚来这里时,那个什么都冲在前面,什么都不怕的自己,他现在特别害怕自己在战场上一觉再也不醒,或者被人抬着回来,他不想让彗星担心,也不想让彗星以同样心疼的眼神看着他。
赵容真想把彗星留在自己身边,不是想看彗星每天都提心吊胆地等自己从战场回来,他想到看到的是刚刚认识彗星和刚和彗星在一起时,彗星每天眉开眼笑的样子;也不是想看彗星对于包扎越来越娴熟的手法,这双手应该是弹着琵琶,或者写着琴谱的手。
不过,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像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赵容真却觉得好像过了多少年一样。
那时,父母还都健在。
那时,章玮还会跟自己搭着肩膀一起走着。
那时……自己和彗星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彗星觉得这个亲吻越来越轻了,直到再也没有力量了,自己脑后的手也慢慢没了力量,彗星张开眼睛,刚刚还在跟自己亲吻的人呼吸已经变得均匀了,彗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这次换成他把手垫在赵容真的脑后,慢慢地赵容真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军帐,帮其他的士兵包扎,这段日子以来,彗星只要给赵容真包扎完,都会出去帮军医一起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也是因为这样,他包扎的手法也才熟练起来。
但彗星拿着用过的纱布和药酒要走出军帐的时候,床的方向传来一句不是很清楚的“对不起……”彗星有点惊讶地回头看向赵容真,他以为赵容真醒着,但那个人还在睡着,还翻了个身。彗星只是摇了摇头,赶紧走出了军帐。
因为他不想让心底一直存在的悲伤因为一个“对不起”再次蔓延至全身。
在一个月之“约”快要到来的时候,终于在一顿晚饭后,章玮主动跟好不容易在军营里单独出现的赵容真说了话。
“还有四天就一个月了,如果四天后,他还是不走,我就真的走了。”章玮本来想跟赵容真说完这句话就走的,但却被赵容真拉住了,章玮想挣脱的,但一用力拉扯到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他也不敢在乱动。
“章玮,有必要这么做么?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他,但我也不能失去你……”
“我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爹娘走了,不也是不能阻止你们在一起的脚步么?更何况,我也不是你亲弟弟,连爹娘因为自己走了都能不管不顾的人,我还能指望他能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多好多在乎么?”章玮这话一说出来就后悔了,爹娘在赵容真心里的伤疤又被自己无情地掀开了,但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哥,我现在特别后悔在婚礼上帮你逃出去,如果我有个嫂子,现在,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爹娘也不会死……”
即使他看到了赵容真眼中切肤的疼痛和悲伤。
这样的赵容真让章玮心疼得不想再面对,所以趁赵容真失神的时候,章玮抽出了自己的手,离开了,只留下赵容真孤单地站在营地中间。
而两个人对话和这一幕都被站在自己军帐门口的彗星听见,看见了,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章玮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他没有去找背对着自己,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的赵容真,而是又回去了自己的军帐。
晚上,赵容真亲自在军营周围查看了一圈,没有异常情况后,才回到彗星的军帐里,一进门却看见彗星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干嘛?”
“收拾收拾。”彗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
“我知道,收拾干嘛?”
“……回宫啊。”彗星在床边停下来,背对着赵容真,低下头。
“回宫干嘛?你不是都答应我留下来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么?”赵容真几步跨到床边,把彗星刚刚收拾得差不多的包袱打开,散落了一床了衣服。
“容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我刚刚听见你和章玮的说话了,”彗星依然低着头,赵容真愣了,不想让彗星听到的话,终究还是让他听见了,“其实我不想你因为我失去父母后,再失去章玮了,即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你们已经是亲人了,如果失去了章玮,你在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但下面的话,却被赵容真的拥抱打断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章玮任何一个人再离开我身边的,绝对不会……”
赵容真低低的声音在彗星心底久久回荡着,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人除了韩庆和忠义,就是赵容真了,他相信赵容真是说到做到的人,但他还是没想到,章玮也是说到做到的人。
而“把章玮留在身边”这件事是赵容真唯一没有做到的。
五天后,章玮见彗星没有离开,晚上赵容真还找他谈了很久,他最后的态度,让赵容真以为他不会离开了,所以赵容真看似安心地离开了自己的军帐。
但,章玮还是趁夜色正深离开了军营,他也不是特别想离开,但面对父母去世的自责,面对赵容真的怨却无法延伸成的恨,面对赵容真和彗星的爱,面对自己对赵容真无法言语,也无法停止的爱慕,他无法再承受下去,只能自私地离开了……
离开军营的章玮无法知道,赵容真看见他人走楼空的军帐有多么自责与绝望,也无法知道就连赵容真也不知道的彗星深深的抱歉和自责。
第31章 花开时,见花不见叶(三十)
赵容真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派人在军营周围查找过章玮的踪迹,但都未果,最后他只能派人回京城和父母原来已经空掉的老房子寻找,但也都没有找到,缺少了章玮的帮忙,赵容真觉得好像少了一只手臂一样别扭,战场上也觉得力不从心,眼看着节节败退的形式,赵容真不得不把章玮失踪的事情报给韩庆,请求韩庆给他派名副将。
韩庆把朝中所有武将的儿子都想了一遍,但不是年龄太小,就是还没有成气候,韩庆不得不感叹朝中人才匮乏,能像赵容真和章玮一样优秀的带兵的人实在太少。不过,正当韩庆提笔想让赵容真再坚持一下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想到了忠义的身影,尽管忠义没有带兵的经验,也没上过战场,但韩庆知道平日忠义会看很多兵书,他的父亲李将军也是带了一辈子兵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忠义身上流着他的血液,总会有精华的种子在忠义身体里隐藏着,所以他没有多等就让人把忠义叫到和政宫,把自己的想法跟忠义说了之后,忠义有些惊慌地看着韩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