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我‘实习’的地方,也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我每天想的就是怎么能在每场战役里活下来,怎么才能活着回国内,我还有钢琴要弹……也是钢琴一直撑着我的信念,我才能活下来,像我这种不能迎着阳光站着的人,并不指望能像你一样光明正大地开个人演奏会,还会有那么多人来听,但至少我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所顾忌地弹奏,所以现在……医生的话几乎断了我以后想弹钢琴的路,我挺遗憾的……”彗星轻轻地叹了口气,吸了一口差不多燃尽的烟头后,把烟头扔到了不远车窗外,看着那烟头慢慢地熄灭,最后飘出了一缕青烟也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低下头又点燃了一支烟,彗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赵容真说这样的话,或许是有点喝多了吧,脑袋里有点混乱了,可因为有赵容真在身边却觉得心安,才会让自己说出这样连忠义和韩庆都不能说的话。
彗星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你总是背对着太阳站着,当然也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为什么不迎着阳光试试?”赵容真的话惹来彗星的一声嗤笑,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彗星让他有丝心动。
“你不是我,你懂什么?迎着阳光?我怎么可能迎着阳光……”
“不然你别回去了,永远地做我的助理,我帮你开个人演奏会。”
“个人演奏会?赵容真,你在跟我开玩笑么……”还没说完,彗星就觉得赵容真的脸突然在眼前变大,然后一个软软的,湿湿的,温温的吻落在自己的唇边,那瞬间,彗星的呼吸和心跳都好像停止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离开,嬉笑地看着自己的赵容真……
那仅仅两秒钟的轻吻,有浓重的烟酒气,还有淡淡的花香,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特殊的味道,彗星红色的嘴唇像是罂粟,让赵容真忍不住在惊讶的彗星的唇上又轻啄了一下,一节烧完的烟灰掉落在彗星的手上,那微烫的温度让彗星意识到赵容真在做什么,他猛地推开面前笑得玩世不恭的人,把烟扔出了窗外,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在车里响起来,赵容真吃痛地揉着撞在后视镜上的后脑勺。
“你干嘛?!”赵容真脸上刚刚的笑容不见了,被一脸愤怒所代替。
“这话我应该问你吧!你干嘛?!你是变态么?!当我是什么?!”彗星同样怒视着赵容真,声音也高了八度,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觉得羞愧,彗星觉得自己的脸变得像火烧一样,因为开着窗户,在车附近的两对儿情侣纷纷向车里的人侧目,或许都听到“变态”这个词,两对儿情侣都赶紧起身离开了,赵容真的目光也被站起来的四个人吸引过去,直到目送他们离开,他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脑袋一热做了什么。
赵容真抢过彗星手里的烟盒,坐正了身体,从里面拿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了两口,有段时间没抽烟了,突如其来的烟气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但他并没想扔掉,只是等胸腔里的烟气渐渐淡了,才慢慢地一口一口吸着,双眸如星地看着车窗外,好像在思考什么。
彗星刚刚的愤怒也慢慢平息下来,放松了身体靠在靠背上,侧脸看向自己那侧的车窗外,又是折磨人的沉默。
当烟盒里剩下的两支烟都变成烟灰后,赵容真启动了车,不急不缓地向家里驶去,直到到家,进了车库,两个人的沉默才算是结束了,但他们都没急着下车。
“你想‘回家’么?”熄了火,赵容真缓缓地开口,并没有看身边的彗星。
“不回家还要在车上过夜么……”彗星不耐烦地开口,但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这才反应过来,赵容真的“回家”是想问他要不要回“家”——宋宅,自己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而彗星自己都觉得惊讶了,因为他也知道刚刚自己说的那个“家”是赵容真的家。
彗星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赵容真也知道了彗星会错了意,他侧脸看向低着头的彗星,彗星也感受到身边的目光,他心虚地瞥了一眼赵容真,“下……下车吧,总问些没用的问题!”彗星打开车门下了车,又用力地把车门甩着关上,发出的声响好像震动了整个车库,不少车都因此鸣起了“防盗警报”。
赵容真看着走路还有点跛,但走路速度已经加快的彗星走向电梯门,嘴角淡淡的一笑,但那笑容转瞬即逝,被紧锁的眉头所代替。
这时,赵容真的手机响了,章玮的名字跳动着,已经晚上10点多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赵容真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有什么事么?
——你睡了么?
——还没,刚回家。
——彗星在旁边么?
——没,怎么了么?
——今天下午海关的人跟我说,上次那批货前阵子已经被人提走了,因为他们有提货单,海关即使知道不是我们的人,但也没办法不放货。
——是么?他们怎么才提?难道宋叔前段日子真的以为是橡胶?
——不过我最近收到一条可靠的线报,宋叔最近要从美国进一批货,可能没有我们的那批价值大,但数目也不小,我们要‘跟进“么?
赵容真沉默了一下,脑海中闪出彗星的脸。
——当然要‘跟进’,他撬了我们那么一大批货,这次也要让他‘出点血’,你那边先观察着,等我月末演奏会结束了,我就去公司待一阵。
——演唱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还顺利,我留了两张位置不错的票,一张给你,一张给我爸,明天你来乐团取吧,正好帮我送回老宅去,就当这阵子给你的辛苦的犒劳,你也好久没听我弹琴了吧。
——好啊,明天下午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下午不行,我要送彗星去医院做复健,上午来吧。
——哦。
赵容真感觉到电话那边刚刚还很热络的话音一下子冷下去。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困了,我先睡了,拜拜。
赵容真还想跟章玮说晚安,但章玮倒是先挂了,赵容真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宠溺地笑了笑。
只是,他不会知道,这个夜晚,章玮是看着手机直到下半夜才睡着的。
赵容真锁好车回了家,彗星洗漱完一声不吭地把被子和枕头拿到客厅的沙发上,
“你干嘛?”赵容真一头雾水。
“刚才在江边的事情我就当你是喝醉了,但我不想再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拿会让我觉得恶心。”彗星一边铺被一边说着,赵容真轻哼了一声,两步跨到彗星身边,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别说我对男人没兴趣,就算有,也不会对一个要杀我的人感兴趣,刚刚就当我喝醉了吧,你可别误会了。”赵容真看着彗星即使被自己捏着下巴,也依旧骄傲地看着自己,赵容真忽然间有一种想把那份骄傲降于自己的羽翼之下的冲动。
但,他要这份骄傲做什么呢?
晚上,赵容真又做了个奇怪的梦,他像局外人一样,看见自己在一个没有点蜡烛的宫殿里,喝醉了似的,宫殿的门开着,外面夜凉如水,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剑,一直说要见彗星,门外的几个宫女和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进去,一会儿,穿着一身红衣的彗星进了屋里,跟外面的人吩咐了什么,之后就关上了门,他一下子从后面抱住刚刚关上门的彗星,一边哭着一边说“不想要别人,只想要彗星”,然后彗星就转过身来,同样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然后……然后两人就做了在车上的事情,甚至更深入……
赵容真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汗,连下身也变得湿湿黏黏的,赵容真深深地叹了口气,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第二次做类似的梦,对象也都是彗星,他开始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是太想从彗星身上得到什么了么?他看向另一半的床上空空如也,忽然觉得彗星是不是走了,然后才想起来彗星做了“厅长”,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见彗星好好地在沙发上睡着,这也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见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赵容真也没了睡意,他便回到卧室里的浴室洗了个澡。
彗星似乎也睡得不太好,昨天喝完酒后,早上起来头就有点疼,再加上沙发比较软,他也睡得浑身疼,两人无声地吃完早饭就去了乐团,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似乎又回到彗星刚刚腿伤的时候,在乐团,除了工作,两个人便无话可说。
10点多的时候,章玮来了乐团,赵容真拿着门票去门口找他,“不多留一会儿了么?中午请你吃饭。”赵容真看看表,时间不早不晚的,章玮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好像也没睡好的样子,他坐在车里,用双手拢在眼睛上,挡着有点强烈的阳光,还努力抬头看着赵容真,章玮的这样子让赵容真想起在美国第一次见到章玮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拢着双手,挡着阳光,站在机场门口。
那时候,他知道章玮为了自己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心中无限感激,总感觉是章玮让他在美国孤独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了,又从美国跟到德国,后来还不顾父亲的反对帮自己打理狮堂的事情,所以他也从心底心疼这个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