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墅安躺了过去,他被韩骤环着,耳边传来他轻轻的宽慰。
韩骤说:“你是不是害怕我会后悔,怕我不要你?你别害怕,你家里怎么样,你经历过什么,那都是身外事、过去式了,我不在乎的,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他说完就在今墅安耳朵上亲了一下。
这亲吻,这番话,就像四十度的温水,在寂静的深夜沿着今墅安周身流淌。
这个人太好了,今墅安根本没法不动容,但愈是这样,他心里却越无法平静。韩骤能不能接受他是一回事,他现在更害怕的是自己的坦白会勾起韩骤不好的过往。
从前他想要揭开韩骤的秘密,但现在只想要这人维持原状,在这个花花世界中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人,他怕韩骤变得跟他一样沉重,所以很多事才迟迟未说。
他闭上眼,把手挤进两人之间,将自己胸前那道凹凸不平的“G”字烙疤与韩骤的身体隔开。
韩骤并不知道今墅安在担心些什么,他只察觉身前多了只手,那手很大也很温柔,他感觉身下还没熄灭的火瞬间又燎原了。
他在今墅安脑门嘬了一口,翻身过去夹着被子,打哈气说:“别撩我,再撩控制不住了。”
“快睡吧,今天把黄老师开了,明天我得掐点去顶缺。”
今墅安瞅着他的背影笑了下,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起身去睡客房了。不是不想在一块,实在是情非得已……
第二天早上韩骤不到七点就醒了,本来想体贴一回,出门给买个小笼包,结果起来发现人没在。
他回到卧室,正好赶上微信在被子里嗡嗡震了两下,是他之前托人帮打听的东西有信儿了。
孙导介绍的文化局赵松志:小韩你那天让我帮打听的东西,正好有个玩家要脱手,他着急用钱,所以价还行,就是个头不大,回头我让人加你微信
韩骤:谢了哥[抱拳],大小不计较
孙导介绍的文化局赵松志: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这些玩意了
韩骤:最近吧哈哈,也不算玩
赵松志说了两句就事盾了,韩骤顺手翻了下朋友圈,看到有人转了这么一条状态:[专家称,有些男人看似风风光光,其实自带邋遢气场,遇上这样的男朋友请尽快分手,否则婚后有你受的……]
韩骤:……
他低头看看昨晚睡过的地方,感觉自己可能要失恋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只要待过的地方,总会变成狗窝。这大概,就是专家口中的气场强大?
出于内疚,韩骤决定短暂地贤惠几天。
乱成球的床褥上还带着他余下的体温,韩骤抱着被子闻了闻,一种像从今墅安身上剥离出来的温和香气飘入口鼻。
昨天晚上的今墅安是克制的,但韩骤知道这人的情动一点不比自己少,他分分钟感觉今墅安就要反攻了,但这人最后却只是压着他叫了停。
韩骤以为自己会为戛然而止的欢爱失望,但实际却并没有,哪怕是现在,他只要想到今墅安抓着他的手腕,跃身而上让他动弹不得的刹那,心里就会一阵狂乱。
那一瞬间,韩骤感觉自己被迷了心智,整个人完全被征服了,很想告诉顶上的人赶紧把他撕碎吃了,但对方却只看着他眼睛命令着停止前进。
韩骤不敢多想,感觉自己马上又要受不了,他得赶紧找点活儿干。
收拾完屋子,韩骤就去外面溜达了,他对今墅安的家还不了解,之前来的时候碍于身份也没好意思乱走,现在身份落实了,这里自然就跟他家没区别了。
今墅安的书房他去过,但上次毕竟只固定坐在一个点,其实不算参观得很全,也没有真切意识到这里究竟有多大。
他在排排书架间走着,越走越远,上面放的大多都是看不懂的资料、手稿和书籍,中文外文,新的老的都有,也有一些旧时候家族秘录和账本。
总体来说符合今墅安精英少爷人设。
他走到最后,看见两排很大的柜子,第一个柜子上层层叠叠陈列着超级多的奖杯奖牌,有的已经很旧了,字迹倒还清晰,可以看出不光有今墅安的,也有金树的。
而后面一个柜子则插着很多相框影集,大多数看起来也是关于今墅安和他的家族。
韩骤拿起一本,张张看过去,感觉那些黑白的、棕色的照片和画像既遥不可及,又特别亲切。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看着今墅安的家人,看着那些或富贵或威严的面孔,这些本来跟他完全无关的人,遥之又遥的人,突然就变得生动又亲切。他听过金家的故事,现在也见证这金家的历史,那些令人澎湃敬畏的成就,莫名地使他心生骄傲。
“我们墅安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真是牛逼啊!”韩骤一边看着,耐不住夸赞。
他看得不是很细,走马观花的来到了最下面,发现最后两排的影集全部全部上了锁。
他有点好奇,虽然心知既然如此,主人必然是不想让外人知,但好奇心却又使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拿起一本封面陈旧的,见外头用墨水笔签着名,其实字迹已经不清晰了,隐约能看得出是“金树”二字。
随后,戏剧化的一幕上演了,影集中掉出了一张小合影。
其实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寻常人家有时候也会在照片夹里散放几张,可能就是当时影集也数不全,或者浇水不粘之类的情况。
这些都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合影上的两个人,一个酷似今墅安,另一个老先生,韩骤一晃眼觉得熟悉,但具体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照片的反面写着“金树1935,与xx先生留影。”xx二字被水打湿,完全模糊了。
韩骤心里一咯噔,将照片凑近了瞅那个与今墅安酷似的男人。
今墅安现年三十五,那么如果说照片上的男人是他的二十岁,完全不违和。两个人除了气质上熟稚有别,五官几乎可以说别无二致。
所以,叔叔真的可以跟侄子长得这么像吗?
韩骤忽然脊背发凉,一个大胆的猜测闪过脑中,随即又理智了回来。
虽然金树与金照祥差了两三岁,但世界之大,人有相似,如果兄弟俩人长得很像,再来点隔代遗传什么的,那金照祥生出来的孩子像叔叔,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可是……金照祥不可能自己生孩子,孩子的容貌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母亲影响,除非今墅安的妈妈长得跟金照祥和金树也十分酷似。
这太他妈扯了!兄弟之间相似,孩子像叔叔倒不为奇,孩子妈妈怎么可能也……且慢!
今墅安是金照祥未婚的私生子?
金家又不是没钱娶不起老婆,金照祥又不是有夫人没法子另娶,何况那个年代富豪娶个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今墅安的母亲究竟是因何原因不能露明身份?金家为何宁愿让独子背负私生恶命,也不肯给他正籍?
除非,金照祥神秘的未婚夫人,是他的自家姊妹!
如果是这样,就完全能解释通了!两个长得很像的兄妹,生下长得很像另一个兄弟的孩子,这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路子了。
如果是这样,今墅安之前讲述家族历史的时候,才会从金树的角度来叙述,这样就可以最大可能规避这一段,毕竟这样的事对于有头有脸的世家来说,绝对属于天大丑闻。
所以今墅安,真的是因为这段难以启齿的身世而自卑吗?他是因为害怕韩骤接受不了这样出身的他,所以迟迟不肯交底?
韩骤翻手机的手有些抖,哆哆嗦嗦百度起金照祥这个人,可惜最后,他没有发现这人的照片。
不过无论金照祥长得是否与金树一样,只要他和金树与今墅安母亲三人同出一门,叔侄两个长得像才能解释通。
韩骤心头一悲,脑中已经没有太多分辨是非的能力,先前还有点疑惑的心,眼下只剩了万般疼惜。
这算什么事?这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承担这些,生活在黑暗里呢?
韩骤感觉脑子混混张张的,便把照片和影集塞回原处,起身往别屋走了。
他来到今墅安的衣帽间,这里也很大,各种款式颜色的衣服按照季节分门别类的排着,看着整齐又拥挤,唯独其中的一面墙,孤零零挂着一套墨绿金丝薄毛呢的小夹克套装——看大小,明显比其他衣服小一号。
这衣服毫无疑问是给韩骤准备的,那面墙也毫无疑问是为韩骤腾空的。
薄毛呢料子贴到脸上还是略微有些刺刺的扎,韩骤情绪还停在方才的心疼中,耳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觉得挺适合你,顺手搭了一套,大小应该合适,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韩骤回头,看见穿了身运动服的今墅安站在门口。
“你看我这牙龇得,像不喜欢吗?”韩骤挤出一个笑,张开手臂,今墅安便听话的走了过来给他抱。
双手触到人的一刻,韩骤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明明这么骄傲的人,为什么要为那种事自卑?这么温暖的人,心里竟然藏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苦楚。
韩骤比他稍矮点,只能用脸贴着他的脖子,两人就那么静静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今墅安拍着他的后背,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