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过姜无岐,又揪住了姜无岐的一点衣袂,嘱咐道:“你且小心些。”
姜无岐揉了揉酆如归的额发,应承道:“贫道定会小心,你亦要小心些。”
明明是自己的提议,但到要分离之时,酆如归却万分不舍,五根手指紧紧攥着姜无岐的衣袂,张了张口道:“无岐……我……”
至多一个半时辰罢了。
他命令自己松开姜无岐的衣袂,良久,才依令而行。
他与姜无岐一人向东,一人往西,仔细地勘查着这鬼山中可有凶手遗留的痕迹。
一个时辰又一刻,姜无岐已回到了榕树之下。
又半炷香后,酆如归亦回来了,一身红衣飞掠着,扑入姜无岐怀中,以额角将姜无岐的侧颈摩挲了一阵之后,才问道:“可有所获?”
姜无岐摇首道:“一无所获。”
“我亦是一无所获。”酆如归对鬼山无丁点儿留恋,出言催促着姜无岐道,“我们下山去罢。”
姜无岐回首吻了吻酆如归的唇角,柔声道:“这鬼山着实冷清,你久居于鬼山时,可是会寂寞?”
寂寞,哪里有空暇寂寞?
成为酆如归后,他便日日受着那食人精气、嗜血啖肉之欲的折磨,好容易才将食人精气的瘾戒除,嗜血啖肉之欲竟然发作得更为频繁了。
但现下若是姜无岐将他独留于鬼山之中,他定会寂寞的,因他已习惯于姜无岐伴在他左右了。
他答应了姜无岐要坦率一些,便坦率地说与姜无岐听:“无岐,我当时受那瘾折磨,无暇寂寞,但现下若你丢下我,我许会寂寞得死去。”
“你之前不是曾说过勿要言及生死,着实不吉利么?”姜无岐叹息一声,紧接着,坚定地道,“贫道从未想过要丢下你。”
“嗯,我知晓你不会丢下我。”酆如归绕到姜无岐背后,以舌尖舔舐了下暗红色的血痂,又吐气如兰地道,“你很是喜欢被我舔舐罢?”
姜无岐颔首:“贫道很是喜欢被你舔舐,又或者该说是贫道很是喜欢同你亲近。”
“亲近,不该是亲热么?”酆如归轻佻地将一只手潜入姜无岐的衣襟内,细细磨蹭着其中的肌理,“无岐,我再往下些,你的身体应是会发烫罢?”
姜无岐思忖着道:“那便要看你往下至何处了。”
酆如归瞧着姜无岐一本正经的模样,半含住姜无岐的耳垂:“我往下至何处,你的身体会发烫?”
姜无岐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那处。”
酆如归轻笑一声:“你分明生得禁欲,是何时变得这般好色的?”
姜无岐奇道:“贫道乃是坦白言之,与好色不好色有何干系?”
自己与姜无岐除却最后一步,早已做过无数次的前戏了,若是要问姜无岐是何时变得好色的,最清楚的该是自己罢?
姜无岐每每坦白言之都与撩拨自己无异,且自己亦喜欢被姜无岐撩拨罢?
酆如归咬了口姜无岐的侧颊:“你的坦白言之便是好色。”
姜无岐满心疑惑,望着酆如归道:“这是为何?”
“我才不要说与你听。”酆如归瞪了眼姜无岐,便握了姜无岐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俩人说话间,已到了鬼山山脚下。
之后,俩人便往城中去了。
俩人先在城中打探了一番,果然那常思远是出了名的风流客,如陈氏所言,欠了不少风流账,其人倚红偎翠,一掷千金,多的是红颜知己,可约莫半年前起,那常思远却是绝迹于秦楼楚馆。
半年前,便是常思远初次向自己求亲那时。
酆如归蹙眉道:“莫不是他那些红颜知己因他的绝情而痛下杀手?”
姜无岐不喜酆如归蹙眉,将那褶皱吻散了,才答道:“勿要妄下结论。”
已是黄昏时分,夜幕将要降下,俩人随意用了些吃食,便去了邀仙楼。
邀仙楼乃是酆都城内最为雅致的一处青楼,且即便寻欢客出手阔绰,初见一花娘,也须得先与花娘交谈一番,对彼此有一番了解后,再由老鸨分别问过双方心意,若是两厢情愿,方能一同消磨春宵。
邀仙楼中的花娘资质远胜其余秦楼楚馆的花娘,故而花费不菲,能进得邀仙楼者,非富即贵。
第117章:酆都鬼城·其八
姜无岐穿着一身道袍,而酆如归又是一副女子打扮,是以,即便俩人已行至邀仙楼前,都无人上前相迎,却是见得一龟公急匆匆地往里头疾奔而去。
少时,老鸨便与龟公一道出了邀仙楼来。
老鸨一见酆如归,惊为天人,暗喜自己又多了棵摇钱树,欲要一把握住酆如归的手,将酆如归再细细端详一番,却被一可恶的道士挡住了。
她不愿拉下脸来,吓着了美人,仍是热情地问:“敢问小娘子芳名?芳龄又是几何,出身何地,可有甚么技艺?”
酆如归伸手抱住了姜无岐的腰身,才从姜无岐背后探出首来,柔柔弱弱地答道:“我年一千又七十五,出身于鬼山,至于技艺么,琴棋书画勉强都懂些。”
“一千又七十五?鬼山?”老鸨愕然地道,“小娘子,你勿要糊弄奴家。”
“我糊弄你作甚么?”酆如归仰起首来,望住了姜无岐,委委屈屈地道,“夫君,我之所言无一作假,她为何不信我?”
姜无岐明知酆如归是在逗弄那老鸨,但只消酆如归面露委屈,他的心脏便会软得不成样子,且酆如归适才唤他为夫君了。
他低首吻了吻酆如归的眉眼,柔声道:“我们进去罢,你勿要理会于她。”
酆如归红唇轻启:“夫君,你先再吻我一下。”
又听得酆如归唤自己为夫君,姜无岐甚至连耳根都烫红了,他吻住了酆如归那双诱人的唇瓣,一触即放。
酆如归已觉察到姜无岐烫红的耳根了,又故意连声唤道:“夫君,夫君,夫君……”直将姜无岐唤得手足无措了才罢休。
而后,他心满意足地上前三步,到了老鸨面前,凑近老鸨耳畔道:“我唤作酆如归,年一千又七十五,出身于鬼山,性喜吸人精气,饮人血,食人肉。”
酆如归嗓音柔软,又因方才与姜无岐接过吻的缘故而含上了媚意,但他那一席话竟是每一字都泛起了血腥味。
酆都素来多鬼怪,故而又名“酆都鬼城”,那酆都正中央的鬼山更是千百年来都被一只鬼占据着,传闻那只鬼唤作酆如归,一身红衣,姿容出尘,远胜世间美人。
眼前这红衣美人莫非便是那酆如归?
老鸨大着胆子瞧了眼酆如归,惊惧交加之下,方要出声,竟是被酆如归覆住了咽喉。
酆如归一面施施然地磨蹭着老鸨的咽喉,一面含笑道:“劳你将常思远常公子曾点过的姑娘聚在一处,你若是不从,我便将你……”
他并不再往下言语,当即松开了老鸨,老鸨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连滚带爬,但亦是双股颤颤地回了邀仙楼去。
酆如归挽起姜无岐的手往邀仙楼去,故作迷惑不解地道:“夫君,我生得很是可怖么?怎地把嬷嬷吓着了。”
“你生得半点不可怖……”姜无岐尚未说罢,酆如归已在他侧颊亲了一口:“夫君,多谢你安慰我。”
姜无岐摇首道:“贫道并非是安慰你,你生得颜若舜华,无人能胜过你一分。”
酆如归原就是玩笑,但闻得姜无岐夸赞他的容貌不禁欢欣雀跃起来。
他尚是二公子之时,于容貌并不如何上心,成为酆如归后,才在意起自己的容貌来,且姜无岐是他心悦之人,他心悦之人夸赞他的容貌,远较全天下一同夸赞他的容貌,要教他欢喜许多。
邀仙楼做的是皮肉生意,那道士与红衣女子瞧来乃是一对夫妇,不知进这邀仙楼来做甚么?
哪有人寻欢作乐会带着夫人一道?
这着实引得一众花娘、龟公以及寻欢客侧目不已。
酆如归进得邀仙楼,便随意地在一张桌案前坐了,左手托腮,百无聊赖中,右手又捉了姜无岐的一只手细细把玩着,从尾指抚摸至大拇指,又揉捏起了生着剑茧的虎口。
酆如归堪堪坐下,便有不少寻欢客见他美貌,上前调戏,他五指一动,令邻桌的一碟子五香瓜子落入掌心,紧接着,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一颗颗的五香瓜子居然直直地向着寻欢客窜了过去。
不多时,他足边已躺着十数人,一时半刻都起不得身。
这邀仙楼养着的五个壮汉见此,接连出手来擒酆如归。
他们俱是练家子,然而未及近得酆如归的身,一双手便被卸下了。
他们甚至无一人瞧清出手的究竟是何人。
酆如归将姜无岐那失而复得的左手再次拢在掌中,又以丹蔻刮蹭着姜无岐的掌心,而后便顺势扑入了姜无岐怀中。
五个练家子于酆如归而言,与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异,轻易便能制服。
但他甚是享受被姜无岐保护的滋味,用额角蹭了蹭姜无岐的心口,便以一双含情脉脉地双目望住了姜无岐:“夫君,我方才好生害怕。”
酆如归的性子时而强硬,时而柔软,但他从不在旁人面前示弱,只自己不同。
姜无岐心中无比欢喜,同时伸手揽紧了酆如归的腰身。
待老鸨回来时,见这大堂中躺着的寻欢客与壮汉,心中确定了那红衣美人便是鬼山之中的千年恶鬼酆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