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冉清了清嗓子,终于往崔雪景额头上画了一只小龟:“雪景,你真萌。”说着,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之后,周围和叶睿又各自在崔雪景的两颊处画了一只。所以,之后就变成了三个人对着满脸乌龟的崔雪景大笑。连周围那张面瘫的脸上也忍不住了灿烂的笑了。
崔雪景故作伤心,她叹气:“唉,我真是要成为你们的笑柄了。”
叶睿说:“应该拍照纪念一下。周围,你帮我们拍一张。”
“好。”周围听话地拿出手机,记录下了三人欢乐的脸。
“周围,”崔雪景叫她。
“嗯?”
“要是照片流出去……”崔雪景板起脸,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围了然地点头,要是真流出去了,崔家还怎么混啊?
叶睿洗完澡,坐到书桌前,随手翻起一本本厚的不能再厚的德语和翻译方面的书。可是,仅仅看了几页,她就有些烦躁地将书扔到一边。她双臂支在桌上,手捋起额前的发,感觉很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躺到床上,双眼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吊灯。即使生活如现在这般忙碌,她内心的空虚仍是折磨着她。那种感觉就像她是一根浮萍,虽然一直在水面上,可是没有根,叶睿心中没有归属感。她的内心中,她是孤独的。
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空虚。有自己还算热爱的工作,有朋友,难道就是因为少了一个爱人,就常被寂寞缠身吗?不,但又或许是。
叶睿知道自己是不完整的,因为她缺少了一部分“过去”。她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对以前的事模模糊糊有些记忆,却记不清。记忆里的人也少的可怜——崔雪景、沈冉、周围……还有一些形形□但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人。除此之外,只剩一些破碎的片段。
或许,那种空虚与失落感就是由此而生的吧。
因为不记得大部分的过去,又因为处在异国他乡,叶睿的心里总有一种“淼茫积水非吾土,漂泊浮萍是我身”的凄凉感。
头有些痛,叶睿不再强迫自己去想这些恼人的事,她闭上眼,慢慢地失去意识,沉入梦里。
然而,睡眠并未让她好受一些。
她梦见自己手中握着刀,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她握着刀的手向那个女人刺去,她不想的,奋力想收回手。可是,那手似乎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可控制地向前刺去。如此狰狞的场景令她害怕,大喊着大叫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鲜红的鲜血提醒着她确确实实是她做的。
紧接着场景转换,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下坠,一直沉入了海里。然后,她缓缓地睁开眼,惊觉自己竟在海里。水性不好的她,不发现还好,一发现自己浸在水里后,竟觉得呼吸急促起来,那种被水溺的窒息感立即袭来。四周的海水往她的鼻腔里、嘴里、耳朵里灌,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嘴里的咸湿感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强大的压力感使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要被碾碎。叶睿挣扎着,但是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失去了反抗,整个身体即将被大海吞噬。
“救我……救我……”叶睿在睡梦里无力地喊着。
她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只是那种疲累感却无时无刻不缠绕着她。之前刚清洗过的身子又被汗水所浸湿。用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平复下心情来,她批了件衣服,往楼下的院子里走去,坐到了长椅上。微凉的夜风吹着她,才让她渐渐清醒过来。
长椅的对面是秋千,空荡荡的,随着夜风前后轻轻摇晃着。叶睿望着千秋失了神,她从未坐过秋千,至少是在她破碎的记忆里,没有,出来没有。
不是不喜欢,只是没那个心情,似乎有一道隐形的墙,阻隔着她。
“怎么在这儿?”叶睿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崔雪景站在不远处,“这么爱睡的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会周公吗?”崔雪景边说边走过来。
“果然老女人会失眠吗?”叶睿答非所问,反倒是嘲笑起崔雪景来。
崔雪景对她的话只是一笑了之,在她身边坐下:“能让你开心的话,就笑吧。不过小心越笑越兴奋,等我睡了,你还没睡,到时可没人陪你。”
“你管不着。”叶睿挑眉,扭着头去看昏黄的路灯。
崔雪景就没有说话了,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叶睿又转过头,只见崔雪景涣散的眼眸里倒映着昏黄的路灯,倒映着迷茫的自己。
“这个时候你不陪她吗?”她,指的自然是沈冉。
崔雪景换了个姿势:“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应该陪她?”
叶睿睁大了眼睛:“你们不是……”在她印象里,她们俩不是一对吗?
“蠢萌蠢萌的,真是适合你……”崔雪景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都二十五六岁的人,对爱情这么迷糊,到时被拐走了,我不负责。”
叶睿说:“我倒是想被拐,一直没遇到心动的,也没遇到非我不可的。条件不成立,不予以被拐。”
崔雪景沉默下来,想到某个人:“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
“不过,我会把你夺回来的。”崔雪景卷着她的发梢说。
“什么?”
崔雪景亲了亲她的额头:“晚安。”说完,就往屋里走去,留下不明不白的叶睿一个人。
沈冉站在楼上,将刚才的一切收入眼底。她闭上眼,一滴清冷的泪顺着眼角落下。她知道,崔雪景无时无刻不在报复她。她心里,从来没有真正地原谅她。她温柔的外表下藏着的冷漠,远比她的狠厉还要来得伤人。
沈冉也明白,她把自己留在身边,只不过是利用自己。等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就会被无情地踢开。只是,即使如此,沈冉还是贪恋着崔雪景假装出来的温柔、假装出来的好。她擦干了泪,走进房间内。
叶睿望着星空,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出现吗?
☆、前奏
“还不睡?”崔雪景若无其事,如平常一样地走入房间,看见坐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沈冉。
沈冉没有回头,背对着崔雪景的脸上毫无表情。崔雪景卸下手表等物,脱了衣服,忙着自己的事。
“你喜欢她?”沈冉突兀地问。
崔雪景手上一滞,表情严肃起来,声音确实平淡无奇,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怎么突然这么问?”
沈冉讨厌这样满不在乎的语气与态度,不再是低声下气的姿态,而是生硬地命令道:“回答我。”
“她值得我喜欢,只是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喜欢是哪种意思?”崔雪景平静的双眸撞入沈冉严肃又伤心的目光里,却丝毫未有变化。
沈冉换了脸色,心被划了一个口子,满满的恨意从中喷涌而出:“崔雪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崔雪景扯了扯嘴角,似在嘲讽:“对你?我怎么对你了?如果你讨厌我,觉得我对你不好,大可以离开。我可从来没有强行把你留在身边。”崔雪景收起笑,冷酷的脸上在沈冉看来就是成心伤害她的证据。
“你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你根本就没有原谅我!你在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来达到你的目的。你把我留在身边,对我不冷不热,你也知道我不会离开你,你就肆意地用你冷漠的态度来伤害我。”沈冉鼓起勇气,残忍地一下子就把埋藏在自己心里两年的真相说了出来。
“既然知道,那就走,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的自由。我是人渣,可是别忘了,沈冉,严桐的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我卑鄙我冷酷。可是你呢?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却还是留在我身边。我们一个渣,一个贱,真是绝配啊!”崔雪景说得无谓,露出淡淡的笑,却透着残忍与狠决。她抓着沈冉的领子,“你要记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我,或者——”崔雪景阴冷的目光直视着沈冉满是泪水的眼睛,“我们一起下地狱。”
沈冉闭上眼,泪水滚落。崔雪景松开手,拿起外套:“如果我是你,心里就不该对我还存有一点念想。不值得,也不应该……”她看了一眼沈冉,眼里有着异样的情绪,最后还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沈冉瘫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从隐忍到啜泣,再到放声大哭。寂寞孤寂的夜里,悲凉的哭声显得格外凄惨。叶睿从站在门边,恰好遇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崔雪景,她微张着唇,似乎有些惊讶。崔雪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绕道急步走了。
叶睿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干涉她们之间的事。听见里面的哭声,叶睿凝视着沈冉瘦弱的背影,皱起了眉,心里纠结了半天,站了一会儿也准备默默离开了。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有时候难过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同情与悲悯,充分的尊重与私人空间,还有自由或许更重要。沈冉在崔雪景面前一直是卑微的,只是她自己不这么觉得。若是现在叶睿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那只会让沈冉觉得自己更可悲更卑微。雪上加霜,那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