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理青一离开,苏离就裹着被子变回人样,邪笑。
“笑什么?大半夜的跟鬼一样。”洛隐无语地推开占据了半张床铺的苏离。
“你是不是早就想过如何攻下明国了?”
洛隐盖上被子,背过身没有理他。这个问题不用想,历史书上都有。
先从哪里下手?靠近怀沙江的秦川,那里常年无战,攻防最弱。
剩下的主要就是四点。
其一,确定攻打时间。秦川是明国的水上防线,但由于江面辽阔,常年无雾,极其难以偷袭,所以仅驻扎了几万的水兵。而水兵一向不归明启负责,到目前为止,明启也没有进行过任何水战,从而明启能做的最方便的事就是尽可能地让陆地军队不要参与此次战争。那么调开陆地军队最好的时机就是狩猎日。
其二,确定发兵的数量。溪涌国是诸侯国中唯一擅长水战的国家,但人数有限,仅九千兵将。所以最终划定由北凉国、西凉国、令景国共同出兵,分散明军的军队。
其三,是军队的供给和医疗。诸侯国偷偷地、分散地将充足的粮食存于弥右镇中。医疗可由苏离负责。
最后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发兵的动机。其实每年,明国的诸侯国都会发动骚乱,最终因为明军的强大和诸侯国的无组织性导致战争每次都是不了了之。此番攻城,则必须要有一个让人信得过的理由。
苏离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掀开他的被子,光着身就钻进去往洛隐背后贴。
洛隐像被灼伤了一般蹭地坐起来:“你把衣服穿上。”
“为什么?只有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可以和苏离暧昧,可以利用苏离,但绝对不可以动真格,他不停地警告自己“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过去。”
洛隐摸上苏离的脸:“抱歉。”
苏离把眉头皱成山川,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却半天不说话。他的手劲很大,洛隐痛得咬牙却不肯低头。
“我算是败给你了。”苏离松开手,附身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才算解气,再次变成小穷奇,缩进了床尾,一条大尾巴将自己眼睛给盖得严严实实。
洛隐摸着唇苦笑。
第20章 渊理·故人
那年的二月二十一,溪涌国公主在秦川遭人杀害,凶手逃之夭夭。溪涌国拒绝接受明启的赔偿。
三月初五,怀沙江突然狼烟四起,溪涌国等四个诸侯国对秦川发起攻击,其余五个诸侯国,在明国周边不断进行骚乱。
三月初七……的渊理国养心阁。
大总管华公公笑眯眯地将洛隐请入门内:“先生来得可早,贵客昨晚睡得不佳,现在尚未更衣。”
“那我等等。”洛隐负手站在门外,小穷奇趴在他肩膀上,一会儿一个哈欠,似乎他来了以后格外困顿,一直不怎么现人形,也不怎么和洛隐说话。
渊理青在围攻明国之前,对洛隐千交代万交代,必须去养心阁见一个人,神神秘秘也不说是谁。
“先生,可以进了。”
洛隐微微颔首示谢,华公公的脸上一直都挂着亲和的笑意。
屋内一股浓浓的药味。卧榻在房间的左侧,偌大华丽的床祗上,所谓的贵客已然清醒,掀开床帘望着洛隐,浓墨般的长发垂在身体两侧,乌眉深锁,眼神迷离:“洛先生,十年不见,你竟未曾衰老?”
洛隐轻轻瞥了眼床上美人,原来是他,笑道:“无论你是高高在上还是被困守阁中,都是这样随性。”
明仓瑟凝眼注视着他:“我本就无心天下,在其位,不过谋其政。我倒要看看,明启他能做得更好吗?”
洛隐挑挑眉,一副不在意的态度:“谁好与不好,我还真不关心,只是你身为明国人,却逃离国门,与诸侯国勾结,这样可对得起良心?”
“勾结?”他用那种望尽天涯路似的目光看了洛隐半晌,而后慢悠悠穿起衣裳,“那你又是否知道,渊理才是我真正的家乡?当年先皇与明启的父亲为敌,两人都想先与另一人生下男儿,结果先皇却生了女儿。我……不过是那替代品,真正的明国公主现在是渊理青的母亲。”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洛隐啧啧称奇,也明白了明仓瑟的感受,当即问他:“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协助连国,统一天下。”
“那寻我来又是为何?”洛隐掸了掸一旁椅子上的薄灰,随意落座。
明仓瑟褪去睡袍,露出苍白的上身:“有几个人,你应该比我们更容易找到。他们是决定战役胜负的关键。”
“其中必有秋家人吧?”洛隐饶有兴趣地笑眯眯看着他更衣,一语道破。
明仓瑟停下系绳的手,看向他:“秋齐好找却难请,除此外,我们还想寻到神医弥海,以及茶圣慕尚欢。”
神医好理解,茶圣是为了那般?洛隐反问,明仓瑟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瞧了又瞧:“你居然不知道?”
洛隐一皱眉:“无人不知吗?”
“他曾是游历各国的大祭司,一边收集各国茶叶资料,一边为各国君王操办祭天大典,一年能找到他一回已属不易。”
明仓瑟说这话时,流露出的情感是敬畏的。
突然,小穷奇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呲溜一下就爬到洛隐肩上,咬着他耳朵:“他们找找当然不易,我就不一样了。”
洛隐微笑着安抚它骄傲地脑袋。
明仓瑟惊讶地看了好久,问这是什么?家宠?洛隐点点头:“我养的,很聪明,会暖床,懂人心。”
“是吗?”明仓瑟大概是不相信的,“无论怎样,还是麻烦洛先生了。这一次对明国秦川的围剿过后,明国一定会反扑,届时,我们会将明军引入连国。那么……”
洛隐了然:“我会尽快寻到人,带入连国与兰淮秀汇合。”
“有劳先生了。”
从养心阁出来,穷奇颇不以为意,叽叽喳喳在洛隐耳边碎碎念,洛隐听得心烦意乱,把他往地上一扔管自己走了。
“喂喂喂!阿隐!”穷奇几步助跑再跳跃,轻轻松松就再次跳上洛隐肩膀,“你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方才不过是应对明仓瑟的问话,想起陈卿儿的口气,若是让苏离帮忙只会更糟糕,眼睛也不眨就拒绝了。
“那你要找到猴年马月?”
“你别多事就行。”
“不过……我有个建议,你可听可不听。”
“不听!”洛隐再次揪住它拎起来,“你再烦我我就把你挂在屋子外面暴晒!”
“……你吃错药啦?”穷奇抖抖尾巴,丝毫不怕他的威胁。怎么会怕呢?好歹自己也是只万年老妖怪。
是,真的是吃错药了。
明国国君寝宫,萧索清冷。
十年后的明启已不复当年神勇,他唯一深爱的就是至亲血脉明英。自长陵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娶过任何的妃子或王后。
传言说,长陵就是韩国的眼线,只不过韩国不争气,未能把握大好时机,让连国最终有机可趁。
如果要这样说,也可成立,毕竟当年明仓瑟曾经寻找苏离,请求他说服长陵暗中相助。可若真的这么想,恐怕最大的间谍就是明仓瑟了。
明启在自己的书案前翻看多年前大臣与自己促夜长谈后的笔记,心有所痛。
原来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趁着棋盘未成定局,那他就有一半的希望将它变做残局。
“明君,傅中青大人求见。”
明启微微抬笔:“请他进来。”
傅中青是朝中老臣,这么年也是尽心尽力,呕心沥血。扳倒了明仓瑟后,又将帝师柳绝囚禁,当下他算是万人之上,地位仅次于明君和明十一王爷。
明启对之也极其信任,但,他也老了,这些日子推荐了不少的学子和门客,却怎么都不能让明启满意。
每每的,明启都会想起兰凤齐之战时,为了一名小小的家侍而敢于和他据理力争的洛先生,只是可惜了,他消失在那场战役中。
“国君。”傅中青行了简礼,“有一事,不知是好是坏。”
“你说。”明启踱步至桌边,简洁的便服与随意盘起的素冠令他的脸色有些微发青。
傅中青亲自给他斟茶,轻言轻语:“门客来报,发现苏先生的怀芳园前几日有人入住,可这几日又不见踪影了。”
茶水微温,散着徐徐热气。明启闻之,一怔,握住茶杯的手被自己捏得苍白:“然后呢?傅大人。”
傅中青未想隐瞒,只想看看明君的心思,现在看来是一清二楚了,“洛隐和苏离回来了,但是却去了渊理国。就在诸侯国骚扰秦川的前两天。”
“让渊理的眼线去试探一下,当年长陵的伤是否是他的所为。若不是,尽力拉拢;若是……就去杀了他!”明启目光狠厉,生死间不留情面。
但傅中青提出,洛隐的身手在十年前出现于东萁之战时,已非常人可近身。
“那就去找弥海吧,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务必找到他。”
“……是。”
傅中青为难,却说不出口。弥海,一个半仙一样的存在,他悬壶济世却又杀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