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洛隐似乎觉得这个吻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几次差点主动缠上他的脖子。就在两人神智迷糊的一瞬,苏离忽然抽身离去,望着他笑了笑,将他拥在床内,轻言细语:“你看,其实你并不讨厌。”
嘴唇上的汁液微凉,心中的柔暖却无法马上消失。
他再次翻身压住洛隐,一手扣住对方的下颚,用力地将双唇噙住。洛隐不得不长大了嘴,承受他带着暴力的吻。口腔被他的舌头搅弄得天翻地覆,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膝盖紧紧地抵住苏离的小腹,拒绝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可是,仅仅是这样的吻,就让洛隐在停下来的时候神色变得迷乱,无力反抗和言语。
“苏离……你……疯了!”
“没有。”他露出牙齿,笑得格外开心,“我就是想在你离开前多占点便宜。”
“是吗?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洛隐脸色顿变,一把刀扇狠狠刺进了苏离的胸口……
“洛隐!!”苏离大叫一声从梦中醒过来,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手,对着黑暗的帐篷顶大呼一口气。
洛隐被他惊醒,秋齐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悄悄地看了看。“没事吧。”洛隐抽出手去探了探苏离的额头,探完顿觉多此一举,这可是只万年老妖啊。
苏离平静下来,柔柔一笑,握住他的手掌:“做了噩梦,睡吧。”
从春梦变成噩梦,真的太糟糕了。苏离的笑容一瞬即逝,怔忪地睁着眼不言不语,脸颊和耳畔因为方才的梦微微燥热起来。
洛隐侧脸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眉宇很阔,双眼皮很浅很淡,眼线却极长,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抖动,在脸颊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影子。也难怪他总能将笑容变得如此妩媚勾人,灵动的眼,带着兽性的执着,很容易令人沦陷。
苏离被他盯得发慌,也转过头。这双在黑暗中的双目,深蓝色的眸子如深夜大海,闪着幽幽的光,一切波澜被藏匿在了海底。
“你有心事。”洛隐笃定地说他。
“嗯。”
“梦见我了?”
“……是。”
今晚的苏离,无端地深沉,倒让洛隐不自在了,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无法开头。等着等着,苏离长叹一口气,转身搂住了他的腰,把下巴埋进他的肩窝。
苏离轻柔的呼吸犹如春风中飞扬的柳絮,轻轻地挠着他的鼻尖,腰间手掌的灼热,在润物细无声的寂静中变本加厉。
他们明明不同。苏离没有太多的牵绊,没有生老病死的忧虑,没有时间的桎梏。可以潇洒一生,活出一只妖的风骨。可是,他就是执着地缠在洛隐身边。
我不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是洛隐心里清楚知道的事实。可是,他仿佛被蛊惑一般,一次又一次没有拒绝他的投怀送抱。
似乎真的,很舒服。
汉水山的乔木以榕柏为主,低处温暖潮湿地带则竹类偏多,部分耐受性较好的散生竹隐藏在更高处的湿冷地带。
竹子极具韧性。根据秋齐画的设计图,明军需要采集大量竹子用于制作翻弹器,并让制造部队完成不少于50台翻石机,搭建在不同高度,对韩君进行阻拦。前提是,不会在制造过程中与韩君正面交锋。
如何拖延韩国的进军时间?
所有人的想法都不谋而合地指向将军夫人。只要她愿意带着洛隐等人,连夜穿越汉水山脉的峡谷抵达韩国军营,与将领进行谈判,拖延五日,那么明国的胜算就会大幅增加。更何况,这还是长陵在出行前自发的请求。
但这一刻,明启莫名地就不想放她离开,心中忐忑而惶恐,深以为她这一去再难回返。
有同样心理的人,还有洛隐。并非以为长陵想逃婚,而是他既然猜到当下军权给了兰淮秀,韩君亦能有所察觉,她此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夫人,你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公主的帐篷中,洛隐、秋齐、明启与她坐在一起为此事甚感纠结。然而这个人选又非长陵莫属。
长陵刚刚随着明启从副将的作战营过来,身着苍青色斗篷未来得及褪换,衬得脸色聊白。她心里知道,这是她与兰淮秀步下的一步棋,必须完成,可此时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至少在十几年内,她需要明国的力量。
“夫君,”长陵轻柔地唤他,目光坚定,“毕竟是我本国无礼出兵在先,父王既然连我的终身大事都可以用来谋算,那我还有何理由能够坐视不理?无论怎样,即使劝退不成,我也可以为了夫君拖延几日!”
洛隐暗自拍手叫好,面上还是温雅地劝了劝:“公主,让我与苏离前去也可……”
“那怎么行?!你以为我不知父王早有杀你的心思,你们一去,与投羊喂虎有何区别!我尚且为他子女,情理之下还可留下一命。”
洛隐顺着坐姿跪地,秋齐吓得连忙一同跪下,瞪着圆眼一动不动。
“既然公主如此坚决,那就让我们与你一同上路吧,这是明君交由苏离的任务,也是我个人的请求。”
长陵差点张口就同意了,明启恰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转头疑惑地看去,只见明启替她说了下去:“不仅你们要去,我也会将我的两名暗卫指派给夫人,另外再加上一队高手护行,确保万无一失。但是洛先生,你必须把秋齐留下。”
长陵微不可察地皱眉,洛隐露出了然地一下,心里骂他老奸巨猾,嘴上还是给他面子,转头一旁无言的秋齐:“你愿意留下吗?说实话,没有关系。”
秋齐抬起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看明将军,再看看微笑的洛隐,良久后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留留留下。”
哎……洛隐心疼地顺了顺他的头发,用护犊子的语气警告明启:“将军,我这人从来不在乎什么尊卑,你若再待他刻薄,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启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么威胁过,当下颜面何在,双目一瞪就要暴起,结果硬生生被洛隐春风拂面的笑意给怔住,反应后只得冷漠地答了声:“好。”
二月初一,汉水山脉大雪纷飞,雾气笼罩了整个山头,能见度低于方圆一里,给历史上的弥右之战再添一份惊险。
秋齐随着制造军连夜攀上山头,进行机械加工与改装。能庆幸的是,主要材料是四季青翠、凌霜傲雨的,在雪压大山的当下,它依然傲然挺立。
另一方韩国的军队中,兰淮秀与韩君出现了激烈的矛盾。双方都持有军权,前者以其伯叔兰凤齐为将,后者则继续把筹码压在白骨身上。
白骨虽然曾为兰凤齐手下,但这些年来与明国交战的经验让他心气渐高,也对这曾经的前辈、后来的囚中人失去敬畏和崇拜。
分歧就发生在首次进攻的作战部署上。
白骨认为:“明启向来自视甚高,不会行阴险之道。而汉水山脉向来奇险,若按他的行事,只会直接进攻,我们必须注重埋伏和陷阱,占据高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兰凤齐被囚禁多年,身手退步,但脑子却越来越精。他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兰淮秀早与他暗中联络多年,对天下大事了若指掌。听白骨分析,当即一声响亮而辱人的冷笑:“白将军好胆识!与明国交战输多赢少,还敢用过去的思维行事?你这就是不拿军人当人看!也小瞧了明启的决断力!”
他鄙视地哼道:“说到底还是你技不如人!韩君亦是,拿长公主和亲?现在又再次进犯夺回公主?呵,真是下下策!下下策啊!”
两段话骂得众人心惊肉跳。韩君脸色当即变黑,拍着桌子就站起来当头呵斥:“兰凤齐!孤寻你出山可不是听你狂言妄语!此次暂不与你计较,看你能出什么惊世的决策来!”
哼。
兰凤齐又是一哼。他身旁的兰淮秀但笑不语,给众人分别斟上一杯温热的雪里青。
“韩君,我听说你的苏国师叛逃了?”
韩君差点掀翻桌子,忍了又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怎样?”
“明国的眼线告诉我,他已怂恿明君命令苏离去游说公主,昨日回报,明启三日前已单独安排了一支护卫护送公主前来谈和。你们明白为何吗?”
副将卢会心沉声道:“怕他们也是恨不得悔了这门亲。”
“哦呵呵,你以为国家的和亲是媒婆说和,想悔就悔?明启有这么蠢?”兰凤齐一口饮尽茶碗,豪爽地一抹嘴巴,“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们找到了秋家血脉,以公主为诱饵拖延我军时间,趁机在汉水山脉布置陷阱!而我们……已浪费了三日用来讨论如何进攻。”
白骨闻言,恍然大惊,无法反驳,一拳砸入沙盘中,流沙飞起又重归原处。韩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兰凤齐,那你说怎么办吧!你若决策失误就提头来见!”
韩君不止一次跟着将领上前线,却是第一次左右为难。他顿时就后悔了,怎么会一时冲动将兰凤齐这老怪物给请出山。
“怎么办?哼,除了原地驻守的后援部队,立马分成三拨人马。一拨上山占据高地,一拨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埋伏陷阱,另一拨殿后准备防守。恶劣天气之下,必须比快,比狠,先下手为强者先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