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你灵魂里的一滴仇恨,会扩散开来毁掉所有色彩,就像白牛奶里的一滴黑墨水。
虽然他与法夏之间并不是仇恨,可一个念头真的毁了他俩的所有感情。
两人就这样一直静默的对坐着,不知何时,李终好控制不住的哀嚎再次打破了沉默。
法夏终于忍不住,拼命把他抱在怀里,怕他再弄伤了自己。
“终好……”
再多的道歉都只是虚无缥缈的,当死亡的疼痛真正将临时,谁也做不到安宁淡然。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我当时是好心救你的啊。”
一声声凄厉的哀叫,和句句扣心的质问毫不留情的敲打在法夏的心中,而他只能死死的抱着李终好,却回答不出一句话,也减轻不了一丝一毫的痛苦。
回到血族又怎样呢,当了血族亲王又怎样呢,就算把人也变成了吸血鬼,可他不愿意不开心啊。
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李终好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随着平息下来的还有他的心跳。乌黑的血早已流干,他干裂的嘴唇微张,瞳孔虚空无神,却注视着法夏。
良久,他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是我……没把你教好……”
法夏拉着他的手不住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没把你照顾好,对不起……”
听到他的答话,李终好并没有在说些什么,可是是没有力气,也可能是懒得争辩。他又认真的看了看法夏,然后便将目光转移到天花板上的那盏昏暗的小灯,那是光。
良久,法夏没再得到答话。
他试探道:“终好……”
“终好?”
“终……哥哥。”
人间
还是那个出租房,李终好已经攒了不少钱,却没来得及买房。也许是因为钱还不够,也许是因为这里早就住习惯了,换不换的,一个人,没什么差别。
法夏带着李终好的骨灰回到这里,家具什么的都没有大的改变,甚至他小时候与他的合影还摆在窗前。借着洒进来的光线余晖,斑驳的光点映在照片上。
法夏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把相片放进衣服里。
然后将骨灰盒放在沙发上,他自己坐在旁边。
记忆中,李终好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的,他转头,仿佛还能看见那个一笑起来就很温柔的人,透过那张脸,再想起那条小巷,自己被包裹在布料里,一个年轻文俊的男人将自己抱起来,还是笑得很好看。
多年之后,亚度仍然住在他的古堡里,这场变动表面上并没有给血族带来什么影响,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没了个王后,另外加了条铁律:不得出现吸血偶。
可只有亚度和特拂斯知道,法夏是如何度过这漫长而又朽败的岁月的。
他之前想的是能陪伴对方到老,可他的生命并没有随着李终好的离开而停下,在这能给他一丝慰藉的只有那张相片,人间的那个房子和所有的记忆。
最后,法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时间留给他的只是爱人模糊的嘴角,和一些不可磨灭的心动,他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身边是李终好的骨头,他看见他的一块骨头上有清晰的咬痕。
他究竟还有什么没告诉自己的呢……或许,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这样的一段往事,终究会被磨平在岁月无情的流逝中,他不能连李终好的最后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没有像别的吸血鬼那样,双手交握,放在身上,而是拉住李终好的手骨,有些紧张却还带了些讨好,生怕他不愿意似的,小心翼翼的十指相扣。
百年心事,永志不忘。
☆、那个江湖门主1
天地悠悠,我心忧忧。
于辰昏像以前每个清晨那样醒来,却没有睁开眼,只有意识在慢慢的苏醒。
我……
怎么了?
记得闭上眼之前是个雨天。
雨天,天上的乌云黑压压的一大片,遮挡住太阳,也遮挡住光。压抑两个字镶嵌在天上,融化在雨里。
这样的天气对于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颗致命□□,逼着他面对,再逼着他吃下去。
于辰昏刚拿到心理诊断书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意外。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吃饭,上下班,进行一切看似正常的活动,就是睡的多了点,医生说这是他在潜意识里逃避现实。
他并没太在意,从医院出来,照例上了公交,还给老人让了座,仿佛自己就是生了场小感冒。
却没想到一场假期打破了他粉饰出的太平生活。
节日来临,街道上却并没有什么喜庆的氛围,他无父无母,因为病情也少有朋友。他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睡觉。
只有睡眠才能让他暂时远离世界,远离喧嚣。中午,他浑浑噩噩的从床上睁开眼睛,茫然盯着天花板,接着再次闭上双眼。
没有什么会比睡觉更让他感到舒服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当天下午了,他睡到再也睡不下去,斜靠在床上,握着电量充足的手机,视线涣散的看着窗外。
太阳隐没在层层乌云中,天空低垂,阴暗无光。
当他再次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大街上了。
恍惚间,天空重新恢复湛蓝,耀眼的阳光暖洋洋的披洒在他身上,细碎的闪光映在他瘦削却柔和的脸,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沉浸在这享受中,再然后……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些什么,他竭力聚焦视线,只看见一辆不受控的货车,摇摇晃晃的向他开来……
这不是马路啊,他想。
想了半天,于辰昏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能思考?难不成没摔死?
那么大的车啊,难道自己真的走运了?可为什么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身体……
“醒醒,于辰昏!醒醒啊。”
耳边的喊声实在难以让他忽略,硬生生把他从短暂的昏迷中叫了出来。
“醒……了……”于辰昏艰难道。
他长舒一口气,良久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刚刚的梦居然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可能是刚做完任务身体比较虚弱,精神才会又飘回以前。
他没再多纠结之前的事情,只是问了问法夏。
“挺好的,任务评定s级,法夏也算是寿终正寝。”系统道。
“那就走吧,下一个任务。”于辰昏道。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有一股力量将他不停的向前推,速度很快,快到感知都是个问题。
半晌,脑袋里再次响起系统的声音,“诶,你动一下啊。”
于辰昏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系统着急道:“你呼吸!睁眼!动一下啊!”
于辰昏听到有些刺耳的电子音在脑海里穿梭,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进入其他世界了。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只眼皮,怎么这么黑?
系统道:“废话,这是晚上!”
这别是个智障吧……
于辰昏有些尴尬,刚刚的梦境实在是有些扰他心事,连带着反应也慢了下来。
系统又道:“准备好啊,开始接受世界信息。”
于辰昏说好,随后脑海里就响起系统倒数的声音。
这个世界是一个架空的古代王朝,而于辰昏所在的这副身体名叫颜清回,是乱山门门主的儿子。
说是儿子却并不受宠,颜清回的母亲是个绣娘,是乱山门的奴婢,奴籍不曾废除,出身不能改变,却被现任门主颜明武看上,致死没有位份却生了颜清回,还在他不到十岁时就因病去世,只给了他一个玉佩当作遗物,留下颜清回一个人在颜家如履薄冰。
颜清回在乱山门着实是个尴尬的存在,没有少爷的头衔却又姓颜,一些场合偶尔也有他却又不曾被正名。
甚至不曾习过颜家的武功,别说颜家的武功了,颜清回连马步都不会扎,颜明武也从来不曾派人教过他。
倒是颜清回的母亲教他识字念书,甚至是一手刺绣裁衣的好手艺。
颜清回也因为身世的原因也不爱习武,看不惯打打杀杀,却对书本颇有研究,饱读诗书。
而当下江湖,有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本来安安稳稳十几年,却被一个刚刚换了门主的淮岭门卷起一场腥风血雨。
淮岭门,乱山门都算得上是当今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却不想淮岭门门主段承栩刚刚上任,就率领门众扩大门下范围,至今已合并了大大小小不下四十个门派,独霸一方。武林之中,人人自危。
接受完原主记忆,于辰昏顿时有些难受。本来再次苏醒就有些不适应,刚刚又走马灯般的过了颜清回的前生,并不是很好的半辈子,让他有些唏嘘,觉着造化弄人。
他深呼吸了一口,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是你的第几个世界?”于辰昏冷不丁问道。
系统笑了笑,“世界倒是挺多,但完成的任务……你两个手能数过来吧,还有一半都是你之前做完的任务。”
说这话时,系统并没有什么难为情,仿佛业绩不好的并不是他。
于辰昏也跟着笑笑,安慰道:“以后你就转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