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弘十一年,当年文武状元只落一人身,应粱栖一举成名。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当真举世无双。
典弘十三年,弘国大败突厥,在两国交战的第六年里,西北军扫平突厥驻扎在弘国境内的所有城池,生擒突厥大将,突厥第一次派人请和。
同年,典弘帝封西北军大将赵成山为骠骑大将军,金印紫绶,位从一品。
典弘十五年,边疆战事吃紧,节节败退。赵成山之甥,当今刑部尚书应粱栖披袍擐甲,领命北征,杀出边关。
弘国大胜,突厥兵败溃逃,遂请降,愿割让城池,年年纳贡。
同年,典弘帝龙体抱恙,惊痫不起,兰贵妃彻夜侍疾。
典弘十六年,应粱栖随其舅西征讨伐吐蕃,彻煞边关,大获全胜。
至此再无邻国大胆进犯弘国,弘国安享十年太平。应粱栖率精兵先行回朝复命,西北军随后班师回朝。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季,典弘帝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因为赵成山的大获全胜,萧知鹤得以平安留守京城,典弘帝病危,萧知鹤照例侍疾,却意外看见了魏宗广。
于是,萧知鹤暗地里派了应粱栖留给他的暗卫去查,才发现魏宗广下狱后不久竟在打牢中挥刀自宫,而典弘帝还未来得及处死他,便先病倒了。
而后宫并无皇后,兰贵妃代掌皇后权宜,秘密把魏宗广带进了后宫。
萧知鹤不由得怀疑,典弘帝突染上的怪疾是不是也与这两人有关。
果然,经过一番查探,暗卫找到了兰贵妃与魏宗广合谋弑君的罪证。
萧知鹤忐忑不安,连忙将消息传给远在边关的赵成山和应粱栖,自己则与安清梓一同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典弘十六年,皇帝病危,兰贵妃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联动一直支持魏宗广的永怀王造反。
永怀王是典弘帝的哥哥,也曾是魏党一派。
而兰贵妃为了她的孩子,魏宗广为了钱财,永怀王为了皇位,三人一拍即合。
就算大逆不道又怎样,今日局面还不是典弘帝昏庸无能的错。
那夜,皇宫刚过宫禁,噤若寒蝉,死寂一片。
永怀王率领军队,御林军一路畅然无阻,却在养心殿前被萧知鹤的私兵包围了起来。
可萧知鹤的私兵远远不敌永怀王的军队,就在永怀王准备“清君侧”时,应粱栖率西北军精兵与萧知鹤里应外合,就地斩杀乱臣贼子。
一场宫变一夜之间如雁过留痕,危机四起后九霄依旧破晓,云蒸霞蔚。
京城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就连宫阶上的血痕也没能留过一夜。
只是那年养心殿前被血滋润过的锦花绣草长得更加繁簇了些。
可典弘帝已是强弩之末,再无挽回的余地,在驾崩前传位给永清王萧知鹤,却命他在太子成人后一定让贤。
萧知鹤恨不得抽他两巴掌,都病成这副德行了,居然还不放过他,还想让他帮着他儿子看着江山,萧知鹤当即就拒绝了典弘帝。
典弘帝被骂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颤颤巍巍的指着床顶。
萧知鹤命人把床顶掀开,里面竟是传位的圣旨,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
萧知鹤气得险些弑君,应粱栖拦下了他。
总之典弘帝是铁了心的想让萧知鹤为他儿子做嫁衣,既不肯重拟一份圣旨,也不肯收回皇命。
这时,不知那群大臣娘娘什么时候听到的消息,纷纷赶来给皇帝哭丧,圣旨来不及收起来就被人宣读出去。
这下一来,皇帝这个位置萧知鹤是不做也得做了。
典弘帝终于心满意足,两眼一闭,驾崩了。
而萧知鹤继承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家男人从边关赶紧调了回来,亲自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萧知鹤就算做了皇帝见着赵成山也硬气不起来,两人一别六年,萧知鹤的眼眶当即就红了,不管不顾的当着天下的面抱住了赵成山。
一身铁甲铮铮,难掩热血。
赵成山在边疆保家卫国,吃土卖命,终是换来了他家小祖宗的一世太平。
夜半,重新修整过的养心殿里,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
萧知鹤起身看去,不出所料,正是半夜想偷偷爬上龙床的赵成山。
“放着好好的门不走,翻窗子做什么?”萧知鹤起身扑进他的怀里,为刚巡过养心殿的赵成山暖身子。
“当初不是说好了要给我留窗户私会的吗?我来看看知鹤守不守信。”赵成山揽过人往床上带。
“我才不要给你留窗子,我要你以后走门!我看谁敢多说一句。”萧知鹤道。
“那是,我们的小皇帝厉害着呢,谁也不敢多说。”赵成山哄他。
“那你以后别再每天巡宫了,多冷啊,不是有禁军吗。”萧知鹤感受到赵成山手背上了凉意,愈发心疼起来。
“凉着你了?”赵成山笑笑,把外衣脱了扔在地上,又道:“就算有禁军我也不放心,听话,你相公又累不到哪去,每日巡一圈养心殿好让我安心些。”
“可……”萧知鹤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赵成山将上衣脱的精光,不由得警惕起来,“你,你做什么……”
“为了让你放心,每日巡一圈养心殿并不会让你相公我又冷又累,所以特意让你感受下。”赵成山将萧知鹤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萧知鹤立刻被吓得要从床上跳下来。
那必须没有跳得下来。
“别来了吧……昨天早上刚做过,我,我吃不消啊!”
“听话,让相公好好疼疼你,相公想死你了。”赵成山轻松将人压在身下,俯身堵住了那柔软的嘴唇。
……
萧知鹤觉得以后还是让赵成山每日巡一圈养心殿吧,不!是巡一百圈养心殿,还要再加上整个皇宫!
他趴在床上试图翻个身,可身子酸的他直叫唤。
萧知鹤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给他找点事情释放下精力,不然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弘国七十二年,新帝萧知鹤继位,国号熙照。
熙照元年,萧知鹤整改朝堂,恢复了弘国从前的丞相官职,任赵成山为左相,掌武事,应粱栖为右相,管文事。
转眼又过了两年。
应粱栖独自站在丞相府的楼阁上,四面风影摇晃,桌子上是几摞公文,旁边的贺兰砚正是曾经孟尧生最喜欢的那一块。
孟尧生已经离开八年了。
那年他金榜题名,依照承诺满怀期待的从京城策马至德州,想还孟尧生那晚的亲昵。
德州城从城墙到大街,周围都是来看新科状元郎的人,应粱栖目不暇接的找人,却没看见孟尧生。
他并未多想,心里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孟尧生出了什么事或者又生了病痛难以出府。
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孟府想见他,却没想到孟府竟早已人去楼空。
老管家告诉他,孟尧生在他赴京赶考的那一天就消失了,不知生也不知死,没有给他留话,只是存了张地契给他。
应粱栖站在孟府的院子里,一站就是半宿,茫然的双眼里映着院子里从前那般风景,丝毫没有改变过,可应粱栖却再也找不到孟尧生了。
“不是说好会等我的吗……”应粱栖失魂落魄,迈着僵硬的步子打开孟尧生的房门。
一切都没有变,就仿佛还是他没走之前的样子。
应粱栖看到了桌子上的木匣子,打开后里面只有一方乌木和一片柳叶。
乌木是当年他俩许诺时的证明,而柳叶却叫这诺言付水东流。
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张地契,一方乌木,一片柳叶。
除此之外,孟尧生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良相盗将13
怎么能这么残忍?残忍到应粱栖从那天起,无论什么时候想到孟尧生这个人,他的心都是疼的。
而整整八年,他从未忘记过孟尧生。
这是他的执念,是他半生的光阴,是他长久的爱。
他似乎从未接受过孟尧生离开的事实,从那天之后,他便一直在寻找孟尧生的下落。
一年,两年,五年……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像是这个人凭空消失了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在朝堂上从刑部侍郎时,孟尧生没有下落,升到了刑部尚书时孟尧生还是杳无音信。
应粱栖整个人都在处于崩溃的边缘,可那一方乌木却是他全部的信念,在无数个没有孟尧生
的日子里,拖着应粱栖继续往前走。
典弘十五年时,应粱栖上了战场。
当时边疆情况危急,他也没有心思整日耗在京城,只好把所有的愤懑发泄在战场上。
弘国胜了,应粱栖却不想走,因为他还没有杀够,还没有让弘国的边疆彻底安宁下来。
如同嗜血一般,只有在战场上无尽的厮杀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孟尧生。
后来,弘国宫变,为了大局他只能先行一步,带着吐蕃的捷报和一方贺兰砚秘密赶回京城,救下了典弘帝,典弘帝传位给萧知鹤,而他被封右相,与当年那人一样。
他终于看遍了孟尧生看过的所有风景,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与那人说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