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我。”应粱栖道。
孟尧生晃晃悠悠的点头,然后一把拉住他的剑鞘。
应粱栖皱了皱眉,心想自己怎么把这个碍事的玩意带了出来。
山间景致难得,枝干盘根交错在泥泞的土地上,参天的树枝冲破雾气和薄云,还偶有鸟鸣悦耳。
孟尧生喜欢这样清心明目的地方,不由得左顾右盼,自然顾不得脚下。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上走着,石阶早已被土壤所覆盖不见。他们现在走的路都是来打猎或是挖野菜的人一步一步踩出来的。
两个人被一柄冰凉的玄铁连着,应粱栖走在前面,右手却能一直感觉到剑柄另一边的重量。
剑柄被孟尧生拉的摇摇晃晃,连带着摇乱了应粱栖的心。
他忍不住回头,孟尧生正忙着找天边刚飞过去的鸟,没见着脚下恰好伸出来的树根。
“诶——”
应粱栖及时托住了他的腰肢,一把将人拉进怀里。
赵成山轻哼一声,还算这小子有点出息,他撇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小心。”应粱栖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带着点热气轻呼在他耳边,孟尧生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顿时觉得这孩子长大了太多,两人见面频繁,自己也没刻意觉察到什么。
孟尧生把下巴从他的肩膀上移开,不好意思的错开脸,却被应粱栖拉住了手臂。
他停在原地,任凭应粱栖的手从小臂滑落向下,直到两人十指交握。
“走吧。”
见孟尧生没什么反应,应粱栖不经意的勾起唇角,好不容易得了甜头,心满意足。
孟尧生不好拒绝,关键这事实在算不上什么逾越。
“哎!粱栖——”前面赵成山的声音飘来。
“这呢,舅舅。”应粱栖答到。
“这边有颗梨树,上去摘点,你不是说更亭总是咳嗽,要给人家做梨羮吃吗。”
赵成山声音的穿透力实在太强,在这空荡的山间显得如此突兀,说的不像是应粱栖要孝顺师长,更像是在讨好自己心爱的人。
虽然确实是这样。
孟尧生的咳疾还没犯,应粱栖先咳了起来。
孟尧生好心帮着自家脸皮薄的孩子拍背。
“一会儿多吃几个梨,啊。”
应粱栖边咳边点头,急忙拉着人往山里走。
“就这个吧。”孟尧生找了颗高的,“你上去,我在下面捡。”
应粱栖摇摇头,再次搂住他的腰,动作熟练多了。
“我带你上去。”说着,他双脚轻点地面,借着几根树枝就将人带到了树上。
“啊——”孟尧生惊呼出声,连忙抱紧他。
“好了,不高的,睁眼吧。”应粱栖道。
孟尧生缓缓睁开双眼,有些惊魂未定,接着一巴掌打在应粱栖的肩头。
“你个小王八蛋,吓死我了!”
应粱栖把人又搂紧了些,轻笑不语。
“松开松开,抱在一起还怎么摘果子!”孟尧生转身大胆去够他手边的梨,然后放进应粱栖的背篓里。
“你在这靠着就行,坐稳了,我去摘。”应粱栖道。
孟尧生点点头,毫无疑议。
毕竟他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是在这少添乱为好。
应粱栖在一旁飞上飞下,孟尧生趁他停下来的功夫逮住人,把自己刚摘下来的梨放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咔嚓”一口,满嘴香甜。
“去吧去吧,不打扰你。”孟尧生笑眯眯的像只老狐狸,一边吃梨一边欣赏摘梨表演。
应粱栖装了半个背篓便停了下来,见十几米外的赵成山在地上挖着野菜,根本没有注意他们。
他把背篓放在树枝间,然后自己坐在孟尧生的身边。
树枝坐的地方有限,为了安全,两人只好挨得极近。
孟尧生给他擦了擦汗,把手里的梨翻了个面放在他嘴边。
“解解渴。”
他俩之间不存在什么嫌不嫌弃,小时候应粱栖也经常在他碗里吃东西。
应粱栖接过梨子,一口咬掉了大半边。
“好吃吧?”孟尧生问。
应粱栖点点头,又挨了挨他。
“啧——这么大人了,腻不腻歪。”孟尧生翻了个白眼,“赶紧吃完赶紧走,这树上怪吓人的。”
“不走,咱俩就在这待着。”
“嘿你这小孩——”
“我早就不是小孩了。”应粱栖不满,又小声道:“除了年纪,我哪都比你大!”
不是他自诩,是他给孟尧生擦背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
“行啊你,欺负你师傅我不会功夫是吧。”
“是。”应粱栖低声道,然后几下就解决的梨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孟尧生。
“那好吧,不下去就不下去,你把清谈赋背一遍。”孟尧生道。
应粱栖难得叹了口气,道:“我不想给你背书。。”
“那你跟我说说琴之九德……”
“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应粱栖打断他。
“可我是你老师啊,不说这些又能和你说些什么呢?”孟尧生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刻意提了提身份。
应粱栖不为所动,“那以后呢,冬天一过我就要走了,等下一个春天我才会回来,那时候我功成名就,不想再称你为老师了……”
孟尧生越听越心慌,总觉得应粱栖今天怕是还要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说的好像你现在叫了似的,小王八羔子,被我惯的没大没小。”他抱怨道,“怎么,不想叫老师了,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不你叫我爹?”
“爹?”
“哎!”
“什么乱七八糟的!”应粱栖拔高了音量,孟尧生笑的东倒西歪。
“我,我才不叫你爹呢。”应粱栖道。
他好不容易快从这层关系中抽离出来,这怎么还越叫越难分了呢。
“我不想叫你老师,还有爹!”应粱栖道:“但我……我还想一直照顾你。”
“好继承我的家产?”孟尧生继续装糊涂,“没问题没问题,以后都给你啊,好孩子!”
应粱栖闭了闭眼,手指差点捏断了树枝。
“我是说,我……”
“诶!”孟尧生打断他。
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话来怼自己,应粱栖觉得自己再说不出来就要憋死在这了,他忽略孟尧生的打断,道:“我想和你……”
“你舅舅呢?”孟尧生大喊道。
“什……什么?别管他了,我……”
“赵成山刚才还在那呢,这什么时候雾气又起来了啊?”孟尧生充耳不闻他的话,径自从树枝上站了起来,想要一探究竟。
应粱栖也顾不得说什么了,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赶紧把人抱了下来。
两人刚刚落地就往赵成山原本的位置走了几步,可除了挖野菜留下的痕迹外,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赵成山要是走了一定会和我们打招呼,不会这样不声不响就离开。”孟尧生有些不安。
应粱栖也开始担心起来。眼下已经过了未时,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而这不断升起的浓雾实在诡异,让他不由得提起了重剑,警惕起来。
“我们赶紧找人吧。”孟尧生道,“昨天跟管家提起今天要来山里摘果子,管家却说这山间有异样,还听别人说这里曾经闹过鬼。虽然鬼神之事不可语,但这山里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们小心些。”
“好,我拉着你的手,你别和我分开。”应粱栖嘱咐道。
说着,他撤下一块衣摆,绑在他们刚刚上去过的梨树上。
应粱栖觉得手上有点空,低头一看,果然孟尧生又拉住了自己的剑鞘。
他把剑鞘抽了回来,道:“别拉我这破剑了。”
拉手吧好不好?
孟尧生经不住他磨叽,应粱栖如愿以偿的牵到了那修长白嫩的手指,这下更不想松开,更不想找到自家舅舅了。
大逆不道!
特别的大逆不道!
应粱栖从前听人说过,这山中确实有些不可言语的东西,虽然没有人丢失过性命,但确实有人看见过被啃食的鲜血淋漓的猛虎野兽。
那可是山中之王啊,还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可怕?更凶猛?
几具虎尸被不怕死的村民抬了出来,吓得这一片百姓都舍了自家的果树,再也不敢在山间进出。
不过孟尧生他们刚刚到的地方却只是山上的入口,并没有什么大碍。
眼下赵成山与他们走散,应粱栖要是自己孤身一人也就毫无顾忌的闯进去了,可架不住自己身边还有个孟尧生。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带孟尧生去冒险。
他们在这附近转悠了一圈又一圈,系了六个样子的衣带,一转身竟是回到了原地。
“我先把你送回去。”应粱栖当下立断,在外面兜圈子也不是办法,可绝不能带着孟尧生去犯险。
“不行。”孟尧生一口拒绝,“这一去一回的,要耽误多少时间?”
“那我也不能带你进去,更不能把你扔在这里。”应粱栖坚持道。
“所以,我跟你一起进去。”孟尧生道。
“系统,我觉得这雾起的有些奇怪,你快帮我看看。”于辰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