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虹玉的目光再落在张老头和张国平的身上,她突然觉得这些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起来。
就像一个人做噩梦,梦醒后,梦中的一切都蒙上一层纱布,遮遮掩掩看不清楚。
可是这样很好,她再也不想看到、记得这些东西了。她要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她要和过去的一切划清界线。
颜虹玉深吸一口气,走出民政局。她突然听到身后的一声呼唤,那是无比沙哑的声音,是石头划过砂纸般的粗砺。
“她、她叫什么名字?”张建同努力抬起脖子,望着颜虹玉的背影。
颜虹玉没有回头,她静静地看着天空,天空湛蓝如洗,日光明媚灿烂,一切都是干净美好的样子,所以她不想看到脏东西污了自己的眼。
“颜凌千。”颜虹玉说完这句话就大步走到了明媚的远方。
“这个女人居然让孩子姓颜!”张老头颤巍巍地杵着拐杖,气到吹胡子瞪眼,他虽然不喜欢孙女,可也不愿意让孙女变成别家的,这不是笑话吗?!
全村有哪户人家的孩子和妈妈姓?!张老头低头看着张建同,想要得到附和。
他看到张建同空洞的眼神,张建同这段时间瘦了很多,整张脸蒙上一层灰败的颜色,看起来有些吓人。张建同直直地盯着太阳,因为日光太过刺眼,所以他的眼角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颜……凌……千……”他每吐出一个字眼,就仿佛要耗掉一口气,所有的生机也随着那口气飘散。
“哈哈……”张建同缓缓闭上眼,头一歪,再也没有醒来,眼角的那滴浊泪滚落在担架上,那是悔恨的泪水,可是很多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流再多的泪也不能洗刷曾经的罪恶。
135.我们的世界
今天是周修瑾的生日, 颜虹玉去民政局离婚,颜凌千小宝宝由周修瑾照料, 姬清借口自己有事,顺利溜出来了。
姬清在蛋糕店等待周修瑾生日定制的蛋糕。他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请问你们这里有八层的生日蛋糕吗?”
姬清转身看到颜虹玉,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头发随意挽起,因为怀孕和坐月子这段时间没有出去晒太阳,所以颜虹玉白了很多。
黑色是很显气质的颜色, 颜虹玉的长相有一种典雅的韵味,她没有涂脂抹粉, 浑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显得格外干净优雅,店员竟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颜虹玉的年纪,他觉得面前的这个顾客可以说是二十岁,也可以说是三十岁。
“小姐, 八层的生日蛋糕需要提前预约。”店员温声道, 人面对好看的事物时,态度总会不自觉更好一点。
颜虹玉蹙起眉, 她还没有去正规的店里买过生日蛋糕,并不清楚预约这些事情。
“颜阿姨,您怎么来了?”店员看到前台那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冲着面前这位顾客招手, 又对着这位顾客笑吟吟地说了些话, 于是顾客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们等着蛋糕包装好,手牵手走了出去。
“气质真好啊。”店员情不自禁地和同事感慨道。
“那位富太太长得真好看,有点像以前的港星。”同事附和道。
“你怎么知道是富太太?”店员道。
“你看那个小孩衣服的牌子。”同事咂咂嘴,“虽然我认不出那个富太太的衣服,但我猜肯定是私人定制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人家怎么就是太太了?说不定是小姑娘呢……”
……
“颜阿姨,您是不是也应该买新的衣服了?”姬清抬头道:“您给小哥哥买新衣服,也不要忘记给自己买呀。”
颜虹玉提着蛋糕,笑着摇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买什么新衣服。地毯上买的七八十的裙子随便穿穿就好了。”
“颜阿姨,要是和别人说您是我姐姐,都会有人信呢。”姬清赶紧纠正颜虹玉的观念,“您这么漂亮,不打扮一下真的太可惜了。”
颜虹玉刮了刮姬清鼻头,“你这张嘴就是抹了蜜。”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家,颜虹玉做了一桌好吃的菜,姬清拆了生日蛋糕,点上八根蜡烛让周修瑾许愿。
周修瑾看着笑吟吟的姬清,再看向颜虹玉,最后目光落在含着奶嘴的颜凌千身上,他闭上眼许下生日愿望——
每一个人都要幸福快乐。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眨眼就是六年过去了。
今天是姬清和周修瑾新生报道的日子,颜虹玉开车送他们到初中报道,初中第一学年要求强制住校,所以颜虹玉扛着麻袋似的行李,踩着三厘米的细高跟上二楼的寝室。
周围一圈的家长全部看呆了,成年男人提着都费劲的行李,在颜虹玉手上轻得好似空气。
“幸好你们两个是同寝室的,互相有个照应,也不知道你们第一次住校会不会习惯……”颜虹玉絮絮叨叨道。
姬清和周修瑾的寝室是四人寝,上床下桌,有小风扇和空调,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
他们是以全市第一和全市第二的成绩考入初中,寝室里的另外两名室友也是成绩优异的学生,一个带着眼镜,叫陈龙誉,另外一个男孩有着小虎牙,叫阎文悠。
颜虹玉热情地室友打招呼,她帮姬清和周修瑾铺好床后,叮嘱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走掉。
阎文悠是一号床,他非常真诚地赞美道:“周修瑾,你妈妈真年轻。”
颜虹玉这几年读完夜校,当了一个会计,她还是不化妆,不烫发,每天素面朝天出门,最多涂一个口红,因为姬清经常给颜虹玉吃丹药,所以颜虹玉的皮肤状态看起来特别好。
周修瑾很斯文地笑了笑,他抬眸看向对床的姬清。姬清正在拿新校服,初中的校服是制服,比运动装好看多了。
陈龙誉已经换完校服从卫生间里出来,阎文悠和看猴一样把陈龙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眼神十分露骨,看起来特别不怀好意。
陈龙誉推了推眼镜,睁着死鱼眼问道:“你看嘛这样看我?”
阎文悠挠头傻笑道:“我只是在想女生她们的校服会是什么样的。”他笑起来时可爱的虎牙若隐若现。
“裙子长度到这里。”陈龙誉用手在膝盖处划了化,“白衬衫,咖啡色裙子。”
“你怎么这么清楚?”阎文悠有些好奇地问道。
陈龙誉给了阎文悠一个白眼,“我家就在学校旁边,经常看她们穿着校服回家。”
“你家在学校旁边还要被强制住校,好惨。”阎文悠同情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家离学校太远了,所以我只能住校。”
“这有什么惨的,就初一强制住校,我初二想通校就通校。”陈龙誉无语道。
正在拿零食袋的阎文悠愣了一下,“对哦……你把我的同情还给我!”
在他们说话期间,姬清和周修瑾也换上了校服。
阎文悠看着姬清的脸,又转头看了看陈龙誉,他感慨道:“这就是买家秀与卖家秀的区别啊。”
阎文悠说完对姬清吹了一声口哨,“哥们,你太好看了!寝花的称号就发给你了!”
姬·寝花·清面不改色道:“不胜荣幸。”
阎文悠又看了看姬清旁边的周修瑾,他竖起大拇指道:“果然帅哥旁边还是帅哥,寝草的称呼就给大兄弟你了。”
阎文悠说完还摸了摸下巴道:“咦,按照这个道理,那我也应该是超级无敌大帅哥了。”
陈龙誉淡淡道:“你的旁边是我这个买家秀。”
阎文悠:“……”
周修瑾看着室友拌嘴,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看了一会儿对姬清道:“我们去校园里走走吧。”
报道第一天上午是不用上课的,下午会去教室搬书,和同学交流一下感情,第二天正式上课。
“你们要一起出去走走吗?”姬清看着陈龙誉和阎文悠。
阎文悠瘫在床上有气无力道:“不走不走,搬东西累得半条命都没了。”
陈龙誉坐在书桌前摇头道:“我在寝室里预习课文。”他向上届的学长买了教材。
姬清闻言和周修瑾走了出去。
陈龙誉推了推镜架,看着姬清和周修瑾离去的背影,道:“男生还手拉手?他们关系看起来很好。”
阎文悠躺在床上拆零食,他扔了一包薯片给陈龙誉,“接着。”他吃了一块薯片道:“周修瑾的妈妈都帮姬清铺床了,关系能不好吗?我和你关系好起来,我还能和你勾结搭背呢。”
姬清不知道自己和周修瑾的牵手引起室友的讨论,他和周修瑾在校园中漫步,学校旁边是一座尼姑庵,可以听到念经声。
校园里人来人往,都是新生和新生家长。初二初三的同学还在教室里上课。姬清呆的这所初中没有军训,这所初中是全市最好的初中,半封闭式学校,学生上学期间不能出学校,住校生一周回一次家。
姬清和周修瑾逛到了食堂,他们用校牌刷卡,点了午餐。周修瑾现在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很大,他足足吃了两碗冒尖的米饭,喝了两碗紫菜汤,把鸡翅、小黄鱼、青菜吃得干干净净,才拿出餐巾纸擦嘴。
姬清看着周修瑾的饭量和他偏瘦的身材,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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