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羽觉得有点口渴,拿起水杯,到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水喝。他接水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水杯掉到地上,水洒了一地。他连谁撞的他都没看,捡起水杯,继续接水。
对此,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校园霸凌,对很多人来说,或许不是一个陌生的字眼。而林一羽,就是X市一中高三4班的霸凌对象。
而霸凌的原因很简单——穷。
一个人想要进入X市一中,哪怕你是考进去的——而且这所学校非常难考,也要交6000元的借读费。这笔钱,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穷人进入这所学校。
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6000块只是一瓶酒或者一件衣服的钱。对于林一羽这样的家庭而言,却是一笔巨款。
林一羽的父亲没有工作,是个赌鬼。他的母亲在超市当售货员,月入2000元,这2000元要供一家人吃穿住用。
6000元的借读费,林一羽家当然拿不出来。但是林一羽的母亲有5个姐姐,她拉下脸,每家都借了一点钱,让林一羽上了X市一中。
但是,林一羽在X市一中,仿佛一个异类。
他破了洞的袜子,不合脚的鞋子,用馒头和咸菜当饭吃……桩桩件件都让人侧目。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也不知道是怎样发展的,总之,林一羽成了所有人霸凌的对象。
第二节晚自习结束,X市一中学生的一天才算结束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寝室,林一羽也在其中。
林一羽刷了牙,洗了脸和脚,才上床。
他做这些的事的时候,别人总是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仿佛他身上很脏似的。其实他是一个挺爱干净的人,但是贫穷在人们的想象中,总是和肮脏联系在一起。
熄灯之后,还有人在看书,拉上帘子,支起小桌子,打开小台灯。不仅林一羽所在的602寝室这么做,其他高三学生的寝室也有很多人这么做。
X市一中的学生之所以成绩好,不仅是因为聪明,还因为他们比不聪明的人还要努力。
林一羽没有买帘子、桌子和台灯的钱,他在被窝里打手电看书。他一直看到深夜,才关上手电睡觉。
第二天起床铃响,林一羽穿好衣服,叠好被子。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这是有人检查的。
接着,他洗脸刷牙,赶到教学楼前坪去做早操。
做完早操,学生们才可以吃早饭。
林一羽喝了碗白粥,买了6个馒头,作为早餐、中餐和晚餐,每餐吃2个,这样比较省钱。他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等到他上了大学,可以做兼职,就能改变他的生活了。
吃完早饭以后,就是早自习。早自习一般一天是语文,另一天是英语。
今天是英语早自习,林一羽拿出英语书开始念。他的英语成绩不错,但是听力和口语都不行,可以说是聋哑英语。
教室里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早自习结束后,休息一段时间,就是第一堂课。
对于X市一中的高三学生来说,他们上午四堂课,下午四堂课,晚上还有两节晚自习,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上午的课结束后,就到了午休的时间。
林一羽从抽屉里拿出咸菜和馒头,慢慢地吃着。
有个人看见了,大声道:“林一羽,你又吃馒头啊!”
好几个人听了他的话,发出笑声。
林一羽理都不理,继续吃着手里的馒头。
霸凌林一羽,其实是一件挺没有成就感的事,因为他不会哭,也不会生气,大部分时候都显得十分冷淡。
吃完馒头之后,林一羽出了教室,走到了操场上。他一边缓缓走着,一边看着远处的绿树。
吃完饭散步是他的习惯,而且看绿色植物也对眼睛好。
他走着走着,索性跑了起来,绕着操场跑了一圈。
X市一中的操场,跑道是塑胶的,一圈是500米。
林一羽跑完一圈,头上微微出汗,不过并不感到疲累,反而感觉精神了一些。
就在他跑步的时候,远处有几双眼睛看着他。
“那个人……是叫林一羽吧?”董明佳开口道。
“他和你还有文轩是一班的,你居然不认识他。”韩旭奇道。
韩旭、李文轩和董明佳是好友,其中李文轩和董明佳都是高三4班的学生,而韩旭是高三1班的。他们不仅本人关系十分要好,家长们之间也有交情,并且家境都十分优越。
“就算是一班的,也有熟和不熟的分别。”董明佳撇了撇嘴。
“我之前还看到你把他的书包从窗口扔到花坛里。”韩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顺手干的,谁叫他敢不正眼看我。”董明佳想起林一羽当时的神情,还觉得有气。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没有说话。他没有随大流欺负这个人,也从没有为这个人解围过。这个人在他眼中,就好似空气一般的存在。他本来,就是不会和这种人有交集的。
“这个人太无趣了,哪怕我打他、骂他,他都没有反应,好像木头人一样。”董明佳眼珠一转,“你说,如果我假装做他的朋友,然后再告诉他我是骗他的,他会不会哭?”
“你之前那么欺负他,转眼间就要和他做朋友,傻子都知道有问题。”韩旭嗤笑道。
“我不行,那你去。”董明佳看向了韩旭。
韩旭后退了一步,“你别看我,我对你的恶作剧没有兴趣。”
董明佳又看向了李文轩,“文轩——”他生着张娃娃脸,光论长相无疑是可爱的,可惜性格太恶劣了。这让刚开始因为长相靠近他的人,又会因为性格远离他。
“好。”李文轩答应了下来。
韩旭有些意外,他以为李文轩也会拒绝。他不会招惹林一羽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被踩到底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有时,当他看到林一羽被欺负时也面无表情的脸,他会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怕。
李文轩笑了笑,说:“高三生活太无聊了,给生活加点调剂也不错。”
董明佳双手合十道:“文轩,他要是哭了我又没看到,麻烦你用手机拍下来,拜托拜托。”
“我会的。”李文轩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增肥的我天天被舍友的地雷~
第35章 第三十二章 生如夏花(二)
林一羽跑完步之后,回了教学楼。然而在教学楼底下,有人往下面倒水,淋在了他身上。
他算算时间,如果回寝室换衣服,那么下午的课就要迟到了。这样想着,他皱起了眉。
他上楼的时候,遇到了李文轩。
李文轩看见林一羽,停下了脚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了林一羽,“擦一擦吧。”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林一羽看了李文轩一眼,他认识李文轩——不过,X市一中,谁不认识李文轩呢?李文轩不仅是高三4班的班长,还是X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但是,虽然他们是同班同学,之前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纸巾,说了一声“谢谢。”
他用纸巾擦了擦身上和衣服上的水,然后把用过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接着,他回了教室。幸好现在是夏天,虽然身上还是有些湿,但是不打紧。如果是冬天,衣服湿了,那可就难受了。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离去的背影,笑了笑。
这一盆水,是董明佳倒的。这一切,自然是他们的计划。
而林一羽,是他们的猎物。
林一羽回到教室,没有一个人问他为什么身上湿了,仿佛他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下午的课,他听得很认真。
下午第四节课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去了食堂。
X市一中的食堂其实还不错,有3楼。1楼和2楼都比较平价,味道也一般。3楼虽然价格稍微高一点,但是味道也最好。3楼有些菜,去得晚一点,就被人抢光了。
林一羽去了食堂1楼,虽然馒头在教室里也可以吃,但是食堂里有免费的例汤。因为例汤是免费,所以往往很淡,味道和白开水差不多。
今天的例汤,是紫菜蛋花汤。不过,一份汤里面,只飘着少得可怜的鸡蛋和紫菜。
林一羽刚想开始吃,一个人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抬起头,对面是李文轩。
李文轩手中端着两个餐盘,他将餐盘放在桌子上,然后将其中一个推给林一羽,“本来是替我女朋友打饭,但是她家里送了饭来,不吃了,给你吃吧。”
李文轩口中的女朋友就是X市一中的校花冯若熙,她比李文轩小一岁,还在念高二,不仅相貌美丽,而且成绩优良,家境优越。虽然林一羽不关心八卦,不过八卦偶尔还是会飘到他的耳朵里。
餐盘里有荤有素,这样一份饭,要十几块钱。
林一羽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你不要,那我只能倒掉了。”李文轩挑了挑眉。
“倒掉就太可怜了。”林一羽有些舍不得,他爷爷是农民,他知道种地有多辛苦,“我吃,谢谢你。”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这个人身体单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你太瘦了。”
林一羽不知道怎么回答李文轩,就像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忽然对自己有了兴趣。
李文轩也开始吃饭,不过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其实是第一次来食堂1楼吃饭,这里的饭对于他来说太难吃了,简直和猪食没有分别。
有人看到李文轩和林一羽坐在一起,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两个人,一个像天上云,一个像脚下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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