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尤其地会装模作样。
一路上跟张叔聊得热火朝天的也就罢了, 进了家门, 刚跟乔纪明说了几句话, 就让乔纪明赞不绝口。
让他们两个上楼去书房的时候,乔纪明还指着自己的鼻子, 恨铁不成钢地让自己好好儿跟梁景行学学。
跟他学!学什么!学他白莲花吗!
白瞎了顶着一张戚洌的脸!——我们家戚洌, 多好啊, 是个多老实乖巧的……
“想什么呢。”梁景行抬手, 不轻不重地在乔易年脑袋上敲了一下。“我刚才问你呢,这道立体几何的辅助线怎么画?”
老子怎么知道怎么画!
乔大哥的脑袋里空空荡荡的, 应试教育的知识储备止步小学四年级。这个时候梁景行直接问他高三的题怎么做, 那不是搞大跃进吗!
“……不会。”乔易年把笔一撂。
“说不会还理直气壮的。”梁景行拿笔在他脑袋上又敲了一下。“刚才才跟你讲了一遍,都白讲了。”
“白讲了你别讲呗!”乔易年抱着胳膊往后一靠, 看都不看梁景行一眼。“反正我也就这样了,你还费什么功夫!”
“我答应了你爸爸的。”梁景行神情颇为认真地看向他。“再说了,现在离高考也并不太近,你现在开始学完全来得及……”
“不学。”乔易年断然拒绝。
梁景行也丝毫不见生气, 笑容更甚, 伸出手顺了顺他乍着的毛寸:“别闹。”
“你他妈……”这顺的这一下毛像是撸猫撸起了静电,乔易年登时便炸了锅。
“跟你说了别说脏话。”梁景行慢条斯理道。
“你凭什么管我?”
“我答应你爸爸的。”梁景行笑道。“你爸爸说了,如果你不听话就让我跟他讲, 他断你的零花钱,没收你手机,还让你每天走路上下学。”
乔易年:……。
行,乔纪明,你还真是够意思。
“我再给你讲一遍。”梁景行慢条斯理地把笔塞回乔易年手里。“你看好,设AC的中点为E……别翻白眼,看卷子。”
他那修长而微微发凉的手捏住乔易年的后颈,按着他的脑袋,示意他低下头去看试卷。
就像是提住了小动物脖子后面的那块皮一般,将这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不容反抗地控制住了。
就这样,乔易年在梁景行的怀柔政策下,被无情地镇压了。
而乔大哥被镇压的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作为一个社会青年大头目,从那一天起,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参加诸如喝酒、撸串、泡网吧、打台球、打群架等一系列社会青年必备文化活动了。
更有甚者,他连烟都被梁景行没收了。
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银链子也被梁景行在一次放学途中强行卸下。
一代锋芒毕露的校园一霸,被一个架都不会打的好学生一根一根捋掉了身上的刺儿,归于平庸。
大哥不像大哥,那这社会小团队简直是国将不国的呀。
也不是说乔易年打不过梁景行,所以害怕他。
毕竟梁景行有意无意地在乔易年面前掩盖了自己武力值爆表这一事实,在乔易年眼里,他就是一个一拳头打死的嘤嘤怪……呸,一拳头就能打翻的小弱鸡。
可是这小弱鸡顶着戚洌那张脸,每次乔易年提起拳头的时候,都落不下去。
况且,这小弱鸡捏着他那个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老爹的电话。不仅如此,每天他迫不得已地带着梁景行回家时,他那个爹总会问一问梁景行自己儿子今儿在学校的情况。
就这样一个月下来,乔易年身上那把草木气息笼罩住的烟味逐渐散开后,乔易年的成绩也从班里倒数第一,一跃至班里的倒数第八。
虽说在梁景行眼里依然是一塌糊涂,可这对于万年倒一的乔大哥来说,却是一个质的飞跃。
分数上的一小步,却是乔大哥人生上的一大步。
周芳破天荒头一次在班里长篇大论地表扬了乔易年一通,从他飞跃而上的成绩,到他最近逐渐端正的品行,连带着他愈发清爽的仪容仪表都狠狠的表扬了一遍。
乔易年被班主任夸得脸都有些红,心里控制不住地小雀跃的同时,抬头瞄了梁景行一眼。
不料梁景行此刻也正转过来,温温和和地冲他笑。
乔易年又一次控制不住地耳根发烫,斩钉截铁地转开目光,看向窗外。
他在心里又开始回忆戚洌,强行把这一个月来梁景行无微不至地帮助和约束抛在脑后。
但是话说回来,除了那一天在梁景行家里意料之外的肢体接触和那天在车上自己屁股上挨的那一下之外,这一个月以来梁景行都没对他做什么逾矩的动作,更没说什么暧昧的话。
就完全是同学之间止于友谊的态度而已。
乔易年这阵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毕竟那一天硬起来的不止梁景行一个人,他乔易年也臭不要脸地硬了。
再说了,男孩子之间,肢体接触起点反应怎么啦?哪有计较过来计较过去的。回想起来,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反而人家梁景行一点没把那个尴尬的局面当回事儿。
这么想来,乔易年心里释然了起来,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有点空落落的。
贱兮兮!乔易年在脑海里抽了自己一巴掌。
在乔易年心里,“梁景行耍流氓”事件算是勉勉强强地揭过去了。
于是,在这天晚上,乔纪明收到乔易年的成绩单,感动得老泪纵横的时候,乔易年便有些感激又有些自责地考虑起该如何回报梁景行对他无微不至的帮助了。
“我就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妈妈。”乔纪明抹着眼泪说。“我每天就知道在外面忙,一直顾不上你。等我顾得上你了,你又变成了那副模样。”
“哎哟,爸……”乔易年站在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人家梁景行还在呢。”
他不过就是考了个全班倒数第八这么个辣鸡成绩,可乔纪明那儿感动得就像是他明天就能踏进清北校门似的。
哭得乔易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乔纪明一点都没控制自己的情绪,抹着眼泪接着说:“我觉得怪我呀,把你耽误了,就不忍心责备你。现在好了,我本来觉得你以后只要不当劳改犯就行,现在终于看到你成才的希望了。”
乔易年:……爸,您对您儿子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
乔纪明拿着乔易年的成绩单,回忆了半天往事。
活像是个抹着眼泪忆苦思甜的,终于打倒地主老财、迎来崭新生活的贫下中农。
等乔纪明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才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乔易年的成绩单叠起来塞进茶几下面上锁的小抽屉里,一边用较为平和的口气告诉乔易年:“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乔易年:你这模样……还好意思叫我别骄傲呢?
“你该好好谢谢别人梁景行同学。”他俩上楼之前,乔纪明又跟乔易年说。“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自己清楚,要不是人家梁景行,能有你现在的成绩?”
乔易年:??
我现在什么成绩了?
倒数第八,搁乔纪明那儿看起来比拿了诺贝尔奖还可喜可贺。
不过乔易年也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儿谢谢梁景行。
虽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不过是个过客,乔大哥就算是考上清华北大,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再者说,给自己补的这一个月课一点都没耽误梁景行的学习,人家该考第一还是考第一,而且收拾自己这件事,也不失为梁景行课余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况且乔纪明也是给他发工资了的。
可是乔易年心里还是对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件事有点介怀,觉得自己一边对人家怀着不好的小心思,一边又把别人当成登徒子、死变态。
反而是梁景行,平时教导自己功课时颇为耐心,讲一遍不听再细细地讲第二遍。每次被乔易年毫不留情地怼了,也从来没跟他急眼过。
这让乔易年觉得挺内疚。
“……这一个来月,谢谢你啊。”等上了二楼进乔易年的书房里坐好,拿出来书本以后,乔易年别别扭扭地道谢道。
“嗯?”梁景行像是听到了句特别不得了的话一样,抬起头来神情诧异地看向他。“谢我什么?”
他这一问,把乔易年给问懵逼了。
“——噢,”梁景行笑道。“这次考试的事呀?我以为学习的事你根本不在意呢。”
“……我爸第一次这么高兴。”乔易年别扭地翻了个白眼,说道。
“不能归功于我。”梁景行颇有些严肃,丝毫不见调侃地正色道。“还是你自己用功,才取得的成果。”
纵是乔易年并不是乔大哥本人,可看着这个人顶着这张脸,认真而诚恳地夸奖自己的时候,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我……我请你吃饭吧。”乔易年说道。
“不用。”梁景行想也没想,笑着回绝道。
“但我总得有什么表示的啊,”乔大哥没想到这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便颇有些不悦。“哪儿能光口头说一句就算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