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闷声思索多时,“或许是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事情。”
夏奇不解,那时和这幻境中的景象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世变沧桑,十方国也早已埋于青石黄土之下,还有什么能让他忌惮的。在脑中将各种可能的原因一一列举了一遍后,实在抵不过倦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河风整日不在府里,大概是去找他那师父去了。
这孩子也确实不容易,年纪虽然不大,身上的担子却不轻。
而夏奇始终还是对那地下洞穴中的铜炉百思不得解,思前想后下,决定拉着青冥再去那儿看看。
但这次进到里面后,他发现铜炉变得有些不同,好像在成长,比上次来的时候看起来大了两倍。以及里面沸腾翻滚着的铁锈色岩浆,像个旋涡似的缓缓流动。仔细嗅了下空气,弥漫着更加血腥味儿更加重了。忽然,那铜炉中岩浆停止了流动,缓缓向上升起。
夏奇瞪大眼睛看着这变化,讶然道:“你看那岩浆升起的那部分,像不像一张人脸?”
青冥站在一侧,闻言看了过去,又凝视半晌,缓缓道:“像,而且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之前一直都怀疑这事会不会与地府是有关联的,如今再听到青冥这番话,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但地府中谁会这么做呢?夏奇仔细瞧着那张脸,想看出个所以然出来,然而直到那张脸消失不见也什么都没发现。
二人悄悄到了地洞的底层,见附近干活的工人一身脏兮兮的,夏奇脑子一动,往地上一躺打了几个滚,一身灰地站起来示意青冥也跟着做。
青冥茫然看着他,不懂要做什么。
夏奇低声道:“我们在身上弄点灰,装作和他们一样是来干活的人,过去打听点儿消息。”
青冥了然,‘哦’了一声,随即紧紧抱着夏奇,前后左右摇摆不停歇地蹭了蹭他身上沾的灰尘,然后立正站好,露出一双狐狸笑眼道:“这样也可以。”
夏奇不语,冷漠地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一句话。
这世界上为何会存在如此无耻之极的生物。
这地下洞穴大得惊人,底下干活的工人数量也不少,添柴的,煽火的,搬运东西的等等,每种活大概各有近百人,且一切井然有序。
他们偷偷混进铜炉底部,见到那群工人不停往炉洞内添着柴火。二人顿时感觉魂不附体,这儿实在太热了。
一位大叔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一看就还不适应。”
夏奇干笑着点点头,接着道:“这铜炉里边到底在弄什么东西?”
大叔摇摇头道:“大家都是暗地被拉来的,要不是给的工钱特别多,谁愿意在这儿受这份罪,我都好长时间没回家了。”
夏奇道:“你们都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大叔挠头,“大概三个月了。”
三个月,就可以弄出这么多事情。
夏奇心中忖量片刻,语气嘘声,“听说咱们上头的那位大人是位很了不得的人物,你听说过没有?”随即凑到耳边喃喃低语了几句。
大叔一听,神色紧张,“可别在背后瞎说话,万一被他听到,惨得是我们。”
原来如此,见这副脸色,确定了心中的疑虑,‘大人’就是老国师。
夏奇佯装无畏:“他又不在这儿,怕什么?”
大叔善意解释,“这三个月来,每逢月圆之夜,那位大人就会过来,对着铜炉施什么咒术,今天月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这位小哥你还是小心说话。”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老国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月圆之夜来,偏偏今天就是。夏奇谢过大叔的好心提醒,找了个借口和青冥离开了铜炉下面,再待下去感觉自己都要熟了。
他们回到最上层的石路,找了个稍微隐蔽些的地方坐等那老国师现身。
夏奇倚靠在一个石柱上,闭眼休憩,突然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看着自己。睁眼四处寻了下,什么都没有,不禁心生怪异。这时,他瞥见了下面的铜炉,里面的岩浆仍缓缓旋转着,但没再出现那岩浆升起的现象。
青冥见他一直看着下面,道:“发现了什么吗?”
夏奇道:“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了那张人脸而已。”闻言,青冥皱了皱眉,不再说话,像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坐在一处石台上,百无聊赖。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鸣长口哨响起,紧接着地下洞穴的底部一阵噼哩吧啦的声响,随即是人群慌乱地走动声。
低头看去,那些工人一脸惊慌地将手中的东西直接往地上一扔,推搡着向一个漆黑的洞口挤去,等到人全部进去后,那洞口出现一道石门缓缓合上,把人关在了里面。
少倾,一阵银铃声响起,应是从这里的某个洞口传出来的,距离夏奇越来越来越远,距离底部越来越近。一名男子跃然出现在眼前,他身穿湛蓝雪袍,缠着数道金丝银线,极其奢华,头上一层浅纱天麻斗篷蒙住了额头和眼睛,手握黑晶法杖,立在了铜炉正前方。
夏奇见他这身装扮,秉着对服装审美的眼光啧了口气,赞叹了句,“真是仙姿不凡啊。”
顿时,青冥脸色瞬间黑了,一个揽腰将他贴在自己怀里,轻咬着他的耳朵道:“阿奇,你好像对他很欣赏啊?”
一般这种情况,夏奇已经很熟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该怎么应对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面对骚鬼的这种情况,第一步就是安抚,第二是说好话,第三再来点实际动作。但他一般只能容忍自己做到前两步,第三他死都不会做的。
于是,夏奇立刻僵硬地扯出了一个无比明朗的笑容,厚着脸皮道:“我在夸你。”
青冥看着他的眼睛‘嗯’了一声,语调扬起,“真的?”
夏奇略微挣扎了下,不说话只点了下头。
半晌,青冥又贴近他的耳朵,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里面,声音充满磁性,“你说什么我都信,但是下次要记住一定要看着我说。”
夏奇被舔了一下后身体倏地一下变得很烫,仓皇应了他一声,立即身体往后挪了一点儿。心中暗骂,这骚鬼从哪学来这么多花里胡哨地动作。
低头再向下看去,老国师将手中法杖慢慢举起,双臂与肩膀齐平,而未被斗篷掩盖住的下半张脸,口中轻念咒语。忽见铜炉一声晃动巨响,里面的岩浆再次缓缓升起,其间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夏奇他们,看不到长什么样,只隐隐了解到它应当正和老国师在说些事情。忽然,老国师看向他们的方向,念了句咒语,最上层的石路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这石路的边缘没有阻拦物,夏奇在躲避周围滚落的石块时,脚底一个不稳,身体向下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刚提醒过大家要注意身体,今天自己就生病了...码字地点已从桌上转移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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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坟五典(十三)
这地洞的高度也不是说着玩的,每层石路供人行走的空间大约有一丈之高,这上上下下数起来又有十几层石路,不巧的是夏奇此时正悬在最上层的那层石路,不说这令人心颤的高度,若是掉下去正好掉进铜炉的岩浆里,那可真是悲剧了。
他双手死死扒着一块凸出的石壁上,咬牙闭目,心里也不指望着那没了灵力的骚鬼来救自己。忽然腰间像是被东西环住,睁眼看去,是一道白绫。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白绫一收,将自己又拉了上去。
夏奇站住脚跟,顺着白绫收回的方向看去,见河风不知何时进了地洞,他站在石路边缘,神情复杂地望着下面的人,冷声唤道:“师父。”
老国师缓缓将视线移过去,声音有些严厉,“做徒弟的就用这种语气和师父说话?”
河风深呼吸口气,语气缓和些道:“师父,最近的事情是否与您有关?”
老国师转过身背对着他,冷笑道:“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要问?”
这时石路已不再摇晃,夏奇和青冥站在一旁,见河风一脸大失所望,黯然不语地呆在那里,不由同情起这孩子。
三人顺着石路走到底层,眼神望向那岩浆中的人影,只是一个立着的形状而已,还不如之前看到的那张人脸,至少还有着模模糊糊的五官。他们走到老国师面前停下,悄悄打量了下,由于面上轻纱斗篷遮盖的缘故,看不清老国师的长相以及脸上的表情,但下颚那有些苍白的胡子可以依稀判断出是个历经沧桑的年纪。
老国师看向夏奇,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比较,缓缓道:“是你啊,那个阴阳师。”夏奇莫名,心道,自己何时见过他,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河风看向那个大铜炉,眉头越皱越紧,似是不能理解。他道:“师父,百姓将您当做神一样,您为何要对他们那么残忍?您是不是被那邪术迷了心智?”
老国师仰天大笑,“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迷了心智的人吗?”他语气一转,瞬间变得阴厉,“什么修习各派修术,那都是我骗你的。”
闻言,河风身形不稳往后退去,夏奇和青冥连忙扶住他,见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