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梁书晗倒是担心起来。
“没有万一！”柳旭马上打断她，“小孩子说什么胡话！”
从清雨觉得不能让她们再这样没完没了下去：“那个……书晗，我们该走了。”她提醒，“你应该相信我，不是吗？”
梁书晗点点头。
手术在紧张地进行中，从清雨低着头，手灵活地拿着手术刀进行手术。
渐渐地，不知是因为是手术室里紧张沉闷的气氛，还是从清雨心理上的压力。她的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脑海里浮现出初恋女友，只听见她对自己说：“清雨，你真的要救她吗？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被她哥哥害死的？”
从清雨心一惊，双眼倏地睁大，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脑袋清醒一点。哪里知道，脑中的那道声音越来越大，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回荡。
从清雨看着闭着双眼的梁书晗的稚嫩脸庞，不禁想到，当年自己初恋女友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年轻青春，甚至，她那时比书晗的年纪更小，刚刚过了19岁不久。可是，就是这么鲜活的生命，却因为梁书晗的哥哥，而断送在那个闷热的夏日晚上。
不，自己怎么可以忘了这件事？！她竟然在救仇人的妹妹！从清雨想着，手也变得颤抖起来。只要她稍微动点手脚，就可以伪装成一起普通的医疗事故，轻而易举地葬送梁书晗的生命，也没人会发现自己做的。那样，不仅是梁柏晗，甚至整个梁家的人，都会因此而痛不欲生。这无疑是报复梁柏晗最好的方法。
梁书晗……
此刻的从清雨目光呆滞，连日来的低质量睡眠让她双眼布满了血丝，显得特别憔悴。而她的仇恨与她内心最黑暗的一面透过原本清澈的眼睛而表露无遗。从清雨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其实一直以来都藏着一只凶狠的野兽，在没有得知初恋女友死亡的真相前，野兽一直被道德与良心的牢笼禁锢着，而如今，仇恨让她失去了那一层道德和良心，凶狠的野兽立刻在她心中咆哮作乱。
就在她犹豫与挣扎的当下，今年年底即将要退休的老医生潘医生对从清雨说：“我来，你先去休息5分钟。”他的话很平静，没有掺杂一丝情绪，就像是一个人接过另一个人的工作一般平淡。
可是，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句话，让从清雨从可怕的仇恨深渊中爬了出来。她如梦初醒，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沾着血的橡皮手套。她在做什么？
从清雨坐在椅子上，摘了口罩，刚才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即使是梁柏晗再不可饶恕，后果也不该让无辜的梁书晗来承受。
从清雨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潘医生没有说那句话，自己很有可能就……她喘着气，手捂着胸口，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连最基本的医德都丧失了，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要柳旭她们放心，结果却差点亲手葬送一条无辜的人命。
想起刚才梁书晗她们对自己信任的眼神和自己恶毒的想法，从清雨的愧疚翻涌而上。
不可以，梁柏晗的事与书晗无关。把私人恩怨带入工作中，甚至还想害死无辜的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从清雨很庆幸，多亏了潘医生，不然，自己很有可能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她深呼吸，努力调整了状态，5分钟后，她重新回到手术台前。
潘医生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语气淡泊地问：“确定可以？”
口罩和帽子遮去了从清雨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此时，她的双眼里折射出的坚定，却让人无比安心。
“可以。”
从清雨慢慢地投入到手术中去，抛开一切不该有的杂念，全心全力地去履行一个医生的职责。
潘医生看了看她，也算是放了心，可眼中还是出现了稍纵即逝的叹息。
几个小时下来，手术结束的时候，从清雨已经是很疲倦了。幸好，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没出什么问题。
她摘了口罩和帽子，愣在一旁，不知是在休息还是思考。
“从医生，你还好吧？”小护士关切地问。以前她觉得从医生做手术时，认真与专心的样子很帅气、很令人着迷。可是今天，从医生明显不对劲。前半段时间总是犹犹豫豫的，还很疲倦的样子。中间竟然还被潘医生换下，太异常了。
从清雨抚着额头：“没事，你跟着潘医生先出去吧，不是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吗？”她打发着小护士，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静一静。
“那你有事一定要叫我们。”小护士手里还有工作，自然不能逗留太久，嘱咐了从清雨几句就离开了。
从清雨一只手捂着眼睛，休息室里传来了她重重的叹气声……
手术室门口，除了外婆，梁家一大家子人都来了。当手术中的灯灭了以后，他们都忐忑又紧张地等着从清雨出来。可是，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医生。
“这……从医生呢？是不是书晗出来什么事？”梁柏晗焦急地问。
潘医生说：“从医生在里面处理一些事。你们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术后的恢复。”正说着，梁书晗就被推出了手术时，“现在送病人去病房。”
柳旭和梁逸清表达了谢意。看着小女儿的睡容，几个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然后，几个人就跟着去了病房。
梁梦晗离开前看了一眼手术室，还是不见从清雨的影子。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清雨，等一下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潘医生对着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从清雨说，话里带着长辈和领导特有的严肃与威慑力。
从清雨原以为人早就散光了，哪里知道出来时潘医生竟然还在。她刚进医院的时候，都是跟着潘医生一步一步地学，才走到今天。对她而言，潘医生就如自己的父亲与恩师一般，值得她敬重。她大概也知道潘医生找她什么事，所以换了衣服后就向潘医生办公室走去了。
“清雨，今天你是怎么回事？”潘医生看起来很生气，用手敲着桌子，带着浓浓的质问口气问她。
从清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始终不说一句话。
潘医生看着她，很是无奈。在他印象里，从清雨不论在医术上还是品质上，都是优秀的。当初他愿意带着她，也恰恰是因为从清雨谦和的性格，还有在工作上的认真和耐心。可是，现在的她无精打采，甚至还有一丝颓废的感觉。今天在手术中的表现更是令他不满。
“如果身体不舒服，你就好好休息调整。可是一旦开始做手术，就应该全身心、聚精会神地投入。你很清楚，要是自己一个分心，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你手上握的不仅仅是手术刀，还有一条人命啊！”
从清雨何尝不清楚这些道理，只是那一瞬间，仇恨在操控着她的身体她的灵魂，让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错误的方向走去，她无能为力。
“对不起……”她不知道现在除了这句话，她还能说什么。
潘医生见她也很自责，又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也就不忍心再说下去。她语重心长地说：“看你状态不好，我劝你还是休个假，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回来工作。这段时间，我看你手术行程安排得挺满的，现在都忙完了，是该好好放松一下。”
从清雨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确不适合再做什么手术，万一手术有个闪失，责任和后果她担不起：“谢谢潘医生。我也打算好好休息几天，今天这样的事，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嗯。”潘医生点点头，“回去吧，今天早点下班吧。”
从潘医生办公室走出来，从清雨直接去了医院的天台，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抽着烟的梁梦晗。
☆、第三十七章
“你怎么在这儿？还抽烟？”从清雨慢慢地走到梁梦晗的身边,和她一起俯瞰城市的景色。
梁梦晗只是对她笑了笑,依旧是带着不正经和不羁：“从医生要来一根吗？”
从清雨微笑着摇摇头：“我没有抽烟的习惯,而且吸烟对身体也不好。”
梁梦晗听了,反倒是狠狠地吸了了一口,然后一大团青烟就在眼前弥漫开来。她像是在调戏从清雨：“从医生是在提醒我吗？”
“你认为是就是吧,反正听不听得进去与我无关。”
梁梦晗眯起眼，弯着嘴角,说出的话像是在逗她：“哈，从医生小时候一定是个乖宝宝,超——级——听妈妈话的那种。”她还特意把“超级”两个字说得很夸张，就像是个小孩子像大人描述新奇的事物时的语气。
“是啊，超——级——听话的那种。”梁梦晗故意装可爱的语气让心情不佳的从清雨也忍不住笑了,她学着梁梦晗的说话方式回答。
从清雨吹着风看着风景,梁梦晗继续抽她的烟。她很享受此时片刻的安静与安详，然后她问：“你还是得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你不是应该守在妹妹的身边吗？”从清雨问得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