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觉得她很好?”闻罪转身,在与戚一斐慢步回重华殿的路上,说起了二皇子妃。他对他的这个二嫂明显有不一样的见解。月光下在不甚宽广的宫墙过道下,拖出了长长的暗影,与戚一斐的影子交融在了一起,再难分清谁是谁。
“怎么?”戚一斐诧异回头,开始一边倒着走,一边继续与闻罪闲话。
闻罪有点担心的上前,却并没有阻拦戚一斐的动作,只是替他张目,亲自从丁公公手中提过宫灯,照亮了戚一斐身后的路。确定了不会突然有什么小石子,来绊倒戚一斐,给他上一堂形象生动的名为“为什么我们不能倒着走路”的课。
“她为什么要把那大师请过府,你考虑过吗?”
戚一斐一愣,连倒退着走路的步子都停顿了一下,他以前自然是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现在闻罪提起,他就克制不住的去深想了。
对啊,最一开始,徽王妃是用什么理由,才骗的二皇子妃请入了恶狼呢?
应该是和徽王妃当年对徽王世子差不多的思路。她宁可有个傻子丈夫,也不愿意看着他继续花天酒地,为了权利,连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表妹都不放过。
只不过,徽王妃当年是单纯请人给儿子“治病”,背后没有其他阴谋。二皇子妃就要倒霉些了,这大师已经被徽王收买,并效命多年,他来,就是为了催眠二皇子,只是失败了。没给二皇子妃一个傻丈夫,直接给了她一个疯子丈夫。
二皇子妃选择了与二皇子不离不弃,倒也说不上来她现在是何种感受了。
“大概是很开心吧。”闻罪身后的影子,正路过墙檐的一角,仿佛魔鬼长了角。再搭配上邪性的笑容,连泪痣都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神秘,“换我,我就会很开心。”
笑容里竟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甜蜜。
我得不到的,就谁都别想得到!
现在这个疯子模样多好啊,再不会有人惦记,他也不会去惦记别人,虽然不够听话,但至少她可以牵制住他,就像是有了一个专属的玩偶。一个偶尔还会想起她,喊她一起吃烧烤的人偶。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晚风,让戚一斐忍不住环起自己,搓了搓两臂。
“冷了吗?那我们乘辇回去吧。”闻罪再一次变成了那个戚一斐所熟悉的闻罪,会关心人,会笑的很好看,还……很温暖。
别问戚一斐是怎么知道闻罪在这种冷天气里很暖和的。
第二日起来,闻罪已经派密探,顺着大师的线,去追查线索了,等他忙完早朝回来,正看到戚一斐在试新衣。
马上就是“登基仪”了,也就是登基大典,“登基仪”是大启特有的说法,所有参与的王公都要穿上特别正式的礼服。
戚一斐的袍子直接是和闻罪一起制作的,他刚刚晋升为亲王,很多符合身份的服饰都要重做。几种服饰同时赶工,如今在试的,就是即将用到的冕服。其实之前已经量过、试过好几回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进行微调,争取让一切做到量身裁体。
冕服是大启所有服饰里最为讲究的,主要由冕冠、玄衣、白罗大带、素纱中单等构成,讲究在全身上下最关键的部位绣纹,日月星辰以及龙纹,无所不包。是礼服的一种,但却不是所有礼服都可以被称之为冕服。只有出席“登基仪”这种最高级别的场合,才能够穿着冕服。也不是什么人的礼服,都能被称之为冕服。至少得是士大夫以上。
皇帝的冕服上黑,下朱,用搦玄、狝缯为料,制作而成。头上戴的就是秦朝那种,总让人怀疑皇帝需要撩开,才能看清楚人的,有十二旒五色珠的冕冠。
戚一斐只是看着,都替闻罪累的慌,更不用说闻罪要这么挺胸抬头的戴一整天。
亲王服和皇帝从样式上来说差不多,除了十二纹章降等成了九纹章,十二旒变成了九旒,以及最重要的,上衣由黑色,变成了青色,
两人一同穿上冕服,站在等身的铜镜前,一高一低,一前一后,正似一对再般配不过的情侣。
闻罪上前,动手为戚一斐整理层层叠叠的衣领,顺便和戚一斐分享他今日遇到的趣事。他和戚一斐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以前闻罪看见凑在一起就说个没完的情侣,总是不能懂他们怎么会如此话唠。现如今才明白,因为遇到所爱之人后,哪怕是在路边看到一朵寻常的小花盛开,都会恨不能回去与他分享大自然的美妙。
“狸奴今日被人参了。”闻罪道。
“哦,他干什么了?欺男霸女?目中无人?”戚一斐挑眉,并不为好友被参而担心,因为……被参,才是内阁的常态。
用戚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当你做到了天下读书人都想做的白衣卿相,你就要做好成为靶子的准备。你都当了他当不了的大人物了,可不得给他一个发泄的渠道嘛。
一个内阁的一生,不被参个几百次的,根本算不得完整。
“都不是。”闻罪摇摇头,“有人参他,面容俊美,与西北司徒军的军师有琴师,当街拉拉扯扯,还曾被人目睹邀有琴师过府一叙,当夜却并没有离开。揣测他们,同榻而眠。”
戚一斐差点笑疯了,这是在暗示有琴师和傅里在搞断袖?疯了吗?这也参?
“我觉得他简直有病,就回了他四个字——干卿底事?”闻罪冷笑,什么时候,别人的性向,也能成为被参的原因了?别和他说什么有违人伦,政斗、宫斗毫不手软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想起什么人伦。
戚一斐差点把他还没有固定好的帽子笑的掉下去,还是闻罪给他扶正了。顺便的,闻罪这才想起来问:“发现了吗?”
“嗯?”
“我让人在袖子里绣了一些,小惊喜。”
戚一斐脸色一下子就红了,他自然不可能没发现,一穿上身他就摸到了。他的衣裳大袖内侧,写着闻罪的表字。想必闻罪的冕服里也是一样的。虽然没写姓,只有字,还是让戚一斐觉得羞赧。闻罪一个古代人,为什么比他还会玩?
“这样在登基仪上,我就能够勉强忍耐,与你分离那么远,而没有办法挨在了一起。你呢?”
“我?什、什么?”戚一斐吞咽了一口口水。
“你会想我吗?”闻罪步步紧闭。
“你就在我眼前,我一直看着你,怎么想啊?”戚一斐嘴硬。
“嗯,那你可要一直、一直这么看着我啊。”闻罪却有着全新的解析角度。他从戚一斐的身后环住戚一斐,对着脖颈微微呵气,看着镜中戚一斐因自己而战栗难耐的样子,满意极了,戚一斐是属于他的,只能是他的,“我也会一直想着你。”
戚一斐脸色一涨,最终还是悄声说了句:“……好。”
第57章 放弃努力的五十七天:
闻罪的登基仪选在了一个……既不是大吉, 也不是大凶的日子。
因为礼部的官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不讲迷信的新帝解释,什么叫大吉, 为什么会这一天就是吉日,而别的天不是,又是谁规定的这一切,他或者她怎么就能说了算……
君权神授那一套, 在闻罪这里也解释不通。就他爹对他做的那些糟心事n他后来报复他爹的那些手段,若老天真的有感,早就用雷劈死他们父子了。
这么一箩筐的刁钻问题,犀利到一看就与整套迷信系统有仇。
礼部官员不敢再深入的和新皇倔强下去,但也不敢真就选一个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 最终就只能得出了这个“平日”的结果。
从御书房里出来时, 几个礼部的官员还各自在心里犯嘀咕, 陛下这莫不是心情不好?
嗯, 并不敢互相讨论, 生怕被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听去。
陛下不是心情不好,而是看着“平日”里那个“不利子嗣”,觉得极好。
闻罪和戚一斐两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就注定了不可能有子嗣,也不需要子嗣,不, 准确的说是闻罪觉得他和戚一斐不能有子嗣, 来转移戚一斐的注意力。但闻罪不好武断的力排众议,选这么个不利子嗣的平日, 就只能拐外抹角“排除”其他竞争对手。
选完,闻罪是越看越开心,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很幼稚,但就是开心。
而这已经是好多天前的事情了,当时宁宁和戚一依还没有回京。
如今宁宁来了,闻罪看着可爱的小姑娘……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戚一斐这还是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子呢。嘴里却已经是宁宁长,宁宁短的了。要是自己的孩子,那还得了?
在登基仪的前几天,戚一斐再次准备回家一躺。
“你去看宁宁?”这两天宁宁病了,戚一依就没把她再送到宫里,自己也没有出去走动,只在家里专心照顾孩子。肉肉的小家伙有一段时间没来,哪怕闻罪不愿意承认,但他也得说,这两天他和戚一斐的耳边确实太过安静了。小孩子好像就是这样,在的时候偶尔会觉得烦,但已经习惯了之后再把它乍然抽离,又会很不习惯。
但哪怕再安静,一想到戚一斐回家,有可能是专门为了见宁宁,闻罪还是会吃醋。
“我是去找连良,完成我答应徽王世子的事情,记得吗?”戚一斐哭笑不得。虽然闻罪没有表现出来,但戚一斐就是知道,这个大宝宝吃小宝宝的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