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家都准备好了,在后台呢。”
“我跟你去看看。”
“好啊,对了对了,社长还说这次的剧本特别棒,也要谢谢学姐你。”
“我会转告给作者本人的。”
谢怀瑾还是有点担心的。
组织大活动,突发情况不会少,但她还从没让完全不熟悉的人帮忙救场过。
本来应该找更熟悉的学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岳小楼。
戏剧社跟校刊联合的表演节目,每年都是社团巡礼的重点节目。缺的角色几乎没有台词,在舞台中央站一会儿就行,应该不会出差错。
很快走到后台。
谢怀瑾跟着戏剧社的学妹走到后台,进化妆间。
她走进去,视线越过众多候场化妆的女生,看见正好从更衣间里走出来的岳小楼。
岳小楼已经化完妆了。
舞台妆要偏浓,她画着粉色亮片眼影,涂抹好眼睫毛,唇瓣是莹润光泽的桃粉,衬得肤色极白。
一丝不苟地打扮得漂漂亮亮。
眨眨眼,那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勾着淡淡的棕色眼线。
烟波销魂,像只刚刚修炼成精的小狐狸。
她身上穿着黑色娃娃裙,看质感就知道不是社团里的演出服。胸口垂着黑色绸缎大蝴蝶结,高腰,裙摆到大腿和膝盖中间的位置。
罩着层纯黑的镂空蕾丝的裙摆边缘,往下,露出细白的腿,棉白袜子。
踩着一双黑色玛丽珍皮鞋。
剧本的作者蹲在后台,捧着脸,悠悠地说:“岳小楼同学,你太贴合原著了。美不胜收。”
谢怀瑾听到这句,立刻笑了。
什么嘛……
这小姑娘,审美不是挺好的么。
谢怀瑾目光从上而下打量着岳小楼,慢悠悠的,打趣说:“这次化过妆怎么好像不太一样?”
“呃……”
岳小楼听出她言下之意,尴尬地顿了顿,还来不及说什么。
谢怀瑾眼带笑意,认真地说,“特别,特别漂亮。”
☆、09
谢怀瑾的办公室常年拉着窗帘,那窗帘布质量极佳,真的一丝光都不会漏进来。
别人憧憬的巨大落地窗在这儿完全是鸡肋。
因为不透光,只靠天花板上的灯管提供光源,集中精力就很容易抹掉时间感。
谢怀瑾翻着资料,很熟悉的内容也一字不落地往下看,红笔写标记。
只有空气净化器发出轻微嗡嗡声。
“咚咚。”
间隔不快不慢的两下敲门声,给人一种绅士礼貌感。
可外面的人敲完,又完全没有等回应的意思,直接推门而入。
谢怀瑾抬眼。
看清来人,立刻回归工作中。
顾霖宗关上门,扯松领结,不需要招呼,一屁股坐到单人沙发上。
这十几平的办公室不算多大,除了墙壁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和卷宗外,几乎没什么的东西。书桌干干净净,只放一个笔筒,堆着的资料也很快会收拾好。
单人沙发靠在书柜旁边。
办公室给谢怀瑾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这人从没想过要装饰一下。
顾霖宗扫了圈,收回视线。
“陪人喝了整晚的酒,才签好合同,本来还纠结去医院洗个胃还是快回家补觉。结果——嘿,猜我选了哪个?我来这儿了,没想到吧。”
他身上弥漫着股浓烈酒味,确实没少喝。
谢怀瑾不接他言下之意的话茬,只说,“厕所喝点肥皂水也能洗胃,想睡觉就赶紧回去。”
“我妈这性格,这时候只有睡你边上才不用担心项上人头不保。”顾霖宗确实喝了不少,语气轻快,眼睛却清明得很,笑着说,“求收留求收留。”
“可以,别发出声音就行,你睡你的。”
“但我酒品很差睡着会打呼噜的。”
顾霖宗看着那昏暗光线下的地板,感受着身下皮质沙发的柔软,要不是理智尚存,真要歪头就睡了,“说不定还会说梦话,多不好意思啊。”
“……”
整理完毕,谢怀瑾把手上的笔塞进笔筒。
沉默片刻。
顾霖宗声音沉下来不少,“当初你不说想念经管,想读法,家里为这没少吵过架,好不容易念完书回来,怎么又是不愿意回家了……”
顾霖宗支着脑袋,说着说着,真的要睡着了。
他揉着眉心努力撑着,缓和地说完,“就算接受家里的帮助,也不代表你没能力吧。家里的钱,不就是你的东西,你的能力吗?”
“我没那么清高,只是现在根本用不着家里的钱,”谢怀瑾本来不想理他,见他小鸡啄米的模样实在可怜,“就算开了事务所,我也没本事管。实话实说。”
中国法律行业最主要就是师徒继承制,出国读法律专业其实很傻,累积不到人脉。海外名硕甚至比不上五院四系的普通本科生。
谢怀瑾刚回国,就能在律师大所里当个体面的授薪律师,学习五个月不到就独立出来接案,怎么可能完全没靠家里。
“我是明白你的意思,但爷爷他们又不懂,而且也不太想懂。总之先回家吃顿饭,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一家人,没什么是不好商量的。”
顾霖宗清楚,家里给她铺路为了什么,她不接受又是为了什么。
亲妈非让他来劝,他也只能强行劝劝看。
“而且,明明可以只吃鱼饵不咬钩,不是很好。”他小声补充说。
“……”
谢怀瑾不搭理他。
“谢女神?瑾哥哥?我叫你祖宗好不好?”
谢怀瑾一个眼刀杀过来,顾霖宗弯着眼睛麻溜地改口,边作揖:“姐,姐姐,你就去一趟吧也不耽误多大的事儿,好不好嘛姐姐……”
他仗着自己脸嫩面皮厚,比谢怀瑾小三个月,干脆掐着嗓子撒娇嗔怪。
还怪娴熟的。
“弟弟我求你了,你可怜可怜你弟弟行不行,看看我刚陪人喝完整夜的酒啊年纪轻轻,都快熬成干了,你就我这一个宝贝弟弟啊,万一折了可怎么得……”
“行。”
谢怀瑾被他叨得头疼,挥挥手,应下来了,“麻烦出去把门带上。”
顾霖宗连忙比划了个OK的手势,一个锦鲤挺身从牛皮沙发里跳起来。拿着包,边笑着作揖,半秒也不多呆。
没人能比他更有眼色。
“好咧,您忙您忙,具体时间稍后细商,静候佳音哈。”
出去,转身轻轻地带上门。
顾霖宗紧了紧领结,笑容收敛,疲倦地打个哈欠。
手里的黑色牛皮公文包泛着自然漂亮的光泽,里面的合约有市中心一排连栋别墅的价值。
谢家人好像天生就有经商天赋。
顾霖宗爸妈离婚之后他改成顾姓,小辈里姓谢的只剩下谢怀瑾一人。长辈能轻易放过她么。
—
谢怀瑾喝了口咖啡,冷掉的咖啡又苦又涩,把整理完的资料重新分类放进文件夹里。
暂时没有助理,这些基本的工作她都得自己做。
收拾得差不多,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来,提醒她时间。
她拉开第一个抽屉,按掉闹钟。
合上抽屉站起来,确认所有事情都完成了,就把桌边的手机装进包里,拿好文件夹,准备下班了。
谢怀瑾总共有三部手机。
这年头,有点事情的人至少有两部手机,公私分开而已。
常用的两部手机是同型号,不同颜色。
抽屉里还静静躺着另一部手机,明显不是同个年代的产品,外壳的漆都脱落不少。是她□□年前用的手机。平常从来不用,却会记得充电。
插着的那张电话卡,号码停过大概有半年时间。
半年后,到现在……接过一通电话。
—
“谢律,准备下班了吗?”
门刚敲了两下就被谢怀瑾打开。李嫣然看见她拿着包,准备走的样子,磕绊了下,“那个……我是你的新助理,是实习律师。”
律师行业基本都是师父带徒弟,助理相当于徒弟。
新人律师如果没有别的路子,职业未来走得顺不顺,几乎大半都决定于碰到的师父靠不靠谱。像谢怀瑾这种半年不到就迅速独立的人,少之又少。
李嫣然也是忐忑极了,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摸个底。
小姑娘脸蛋圆润,清秀干净,打扮得很正式。
“本来是后天正式报道的,”她眼里藏不住的忐忑,腼腆地笑着,解释说,“但听说谢律明天开始就要出差,我就赶紧先来打个招呼啦。”
“最近没时间教你看卷。”
谢怀瑾看她一眼,判断出什么情况,点点头,直白地说,“明天去A市,下周五回来。上午去法院交材料,下午就要准备别案的开庭。很忙,准备好了吗?”
“嗯……”
李嫣然点下头,又重重地点下头。
反应过来,觉得不太够,补充说,“好的,我会加油的!”
很多运气不好的律师助理,被师父当复印资料泡咖啡的跑腿,大半年没接待过当事人没出过庭都不稀奇。她才自我介绍完,就立马能跟着参与案子,简直太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