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不笑了。
忘记了,谢怀瑾从来不吃她的那套。
岳小楼心里有种极为委屈的感觉,来的突如其来,又不知所措。
反正她会的东西,使在谢怀瑾身上都没用,她瞧不上。岳小楼别的本事又半点没有,还是遇事就习惯性往里壳里缩的胆小鬼,难免有点露怯了。
“小楼,”良久,谢怀瑾面色缓和,语气挺平静,甚至说得上是耐心温柔的,“你还欠我一个解释。那天,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什么?”
“接到你的电话,我跟老师请了假,立刻回国了。”谢怀瑾没说具体。
就这句话,她觉得足够了。
岳小楼浑身一震。
她思绪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里,自己跑到天台上,想学着别人临死前也要听一听挚爱的声音,给谢怀瑾打了个电话。
语气也没什么不对。聊完,跟她说了声拜拜,挂掉电话。
可惜准备往下跳的时候,被老师看见了。
在老师怀疑警惕的目光里,岳小楼被带回宿舍里接受批评教育和开导。
之后一段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自杀机会。
再后来被爸爸送进精神病院里,打镇定剂,医生加上抑郁的精神类药物。
她一个月胖了二十斤,在半休学的状态勉强念完高中,略微正常,就被打包扔去移民日本的姑妈家里,继续念书考大学。
浑浑噩噩的日子结束后,她发现,再也联系不到谢怀瑾了。
“你……”
岳小楼瞬间嗓子发哑,说不出话,面色难看地说,“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谢怀瑾“嗯”了下,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那段时间,我病了,”岳小楼磕磕绊绊,话都说不通顺,“我是真的脑子有病,做了什么,自己都完全没有记忆了,空白的。”
她升高二,谢怀瑾就出国了。
把她一手带到大的外公在澳洲独自去世了。岳小楼收到消息,请长假,飞去澳洲处理完丧事。哭得眼皮红肿,回家发现爸爸把他外面养的女儿接回来住了。
住宿一年多,她的房间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姐姐的更衣室。
亲奶奶指着她的鼻子骂:去给别家奔丧晦气。
爷爷杵着拐杖在旁边吃橘子看戏。
岳小楼那时候精神状态开始不太对劲,她差点把钢琴砸到奶奶的头上。
之后,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能让她歇斯底里或者泣不成声。跟谢怀瑾通电话,都不太能控制情绪。
但她毕竟很要面子,藏得还算好。
努力扮演得正常。
但那段充斥着狂躁和抑郁的日子太痛苦,岳小楼时常脑中空白,只知道要琢磨着自杀。
其他还做了什么,不记得了。
谢怀瑾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很淡,告诉她说:“那天我在酒吧找到你。你在喝酒,对我笑了笑,然后跟旁边的男生开始接吻。”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买了机票,十几小时的飞行,拖着行李箱回宿舍却没有找她。得到她连续夜不归宿记过的消息,又多方打听,才找到她常去的那间酒吧。
深夜的酒吧里全是人。
就看见岳小楼坐在卡座,身边围满了讨好她的男生。
她喝着酒,看见她笑了笑。
转过头,主动亲了左边的男生,神情投入。男生长相清秀,谢怀瑾依稀记得是个挺有名的学弟。
“……”
她拖着行李箱,直接走了。
十几小时的飞机,中间就在机场休息过夜,哪里都没去。
想到许若遥跟她说过的话:岳小楼这样得意的小姑娘,被男生们捧得腻了,想试试自己的魅力转头去勾搭女生,很正常。倒没什么恶意,但也不能当真的。
谢怀瑾睁眼到天亮,最后决定拉黑掉所有岳小楼的联系方式,放过自己。
—
岳小楼思忖着,眉头皱成疙瘩。依稀记得已经身边男生堆里有个家伙很像自己,装模作样的渣男,但很顺眼,亲了也说不定。
难怪,之后顾祯彻底跟她吵崩了。
就是那天。
“……”
岳小楼记起来之后,依旧百口莫辩。她喝酒玩闹放松,想办法让自己高兴,根本不知道谢怀瑾回来找过她。
可本来也没什么委屈和误会。
亲了就是亲了。
信号灯倒数三二一开始转换颜色,车流涌动。岳小楼身后就是转弯口,时不时有右转的车辆驶过,压到地面铺垫着的钢板,“拱咚”一下,被压扁又翘起来。
谢怀瑾拉着她的手腕,往里挪,说:“过来一点。”
“我不是……”
岳小楼顺着靠近,忽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眨下眼睫,试探着问,“你…你很介意这个吗?”
就算是关系最好的时候,谢怀瑾也从来没有说过,很介意她和男生走得近之类的话。
俩人之间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空气,叫尊重也叫疏离,暧昧还不够打破这层。
心紧绷着,砰砰乱跳,就怕听见和预想不符的答案。
岳小楼其实知道谢怀瑾喜欢她。
她只是摸不清底,也输不起。
“嗯。”
岳小楼问的含糊既又小心翼翼。谢怀瑾笑了笑,竟然应了声,语气清淡,却带着一丝谁都能听出来的认真:“当然介意了。我那时候,是真把你当成女朋友看的。”
“……”
岳小楼瞪圆双眼,长长的眼睫毛差点绷直了,卧蚕的轮廓立刻显了出来。
她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保持住冷静淡然的模样,微微上扬着的桃花眼不自觉已经弯成月牙状。半响,说不出话来。
太高兴,傻兮兮的样子。
谢怀瑾看她那副天上掉馅饼的傻乐的模样,唇角没稳住,无声地弯了弯。
她转头看信号灯。
岳小楼说:“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
“好吧……稍微知道那么一点点。”岳小楼忍不住乐,手指偷偷比划了个半厘米的距离,“你又从来没主动说过喜欢我。我要有这想法,得多厚脸皮。”
她们最接近表白的一次,是岳小楼主动说的,我喜欢你。
谢怀瑾就嗯了声,说,那继续喜欢。
☆、020
“那现在呢。”
“既然那时候没说,分开的时候没说结束。我们……就还是在一起的对不对。那么多年,我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岳小楼说:“你能不能也…说一句喜欢我。”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声音越来越小,小声说完,垂下眼。
没敢和她对视。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手悄悄放在背后,掐自己,想着要冷静一点。万一她拒绝了,该怎么圆回来,绝对要想……再想想……
想……
到底要想什么……
岳小楼太紧张,以至于有种身处在真空的感觉,短暂空白。
低着脸,岳小楼看不见谢怀瑾是什么表情。
只觉得,头顶传来的声音很轻柔,温和得不太像是她。谢怀瑾似乎觉得情绪太宝贵而不能随意浪费,平时都是淡淡的语调。
罕见的温柔。
“小楼,我们从来没开始过,当然也没有所谓的结束。”
岳小楼浑身一震。
她忍着不哭,隔着眼泪的薄膜茫然地看她,望进她漆黑的眼眸。下一秒,把自己多年摸索出来的套路全都忘光了,突然往前,伸手一把拥抱住她。
仅凭直觉。
“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身后的信号灯转了又转。
车辆时而不停地行驶过弯道,钢板一翘一翘的,偶尔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岳小楼跟她有一截不小的身高差,脸正好埋进她的锁骨处,手臂紧紧拥着她的腰。
“反正我忘不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
“怀瑾……”
“我绝对不放手,”她抱着她,闭着眼,语调软软地说,“死也不放手,再也不会松手了。”
良久,谢怀瑾手垂在空中顿了好几秒,还是没有推开她。
“我明天要出差,下周五回来……回来再说吧。”
——
那天直到到家,岳小楼都还沉浸在傻乐的情绪中。
拿车钥匙打开锁,半天都没插进去。
“嗨,”岳小楼笑着叹口气,从包里换了家门钥匙,终于打开了门。
坐到沙发上,她抬手揉了揉脸,笑得脸都有点僵。
谢怀瑾……
这个做事完全不会拖泥带水的女人,说要等下周出差回来再说,什么意思?
明晃晃的。
YES!的意思!
又拉不下脸一口同意的意思。
岳小楼抱着抱枕,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笑得脸僵了。
———
高中。
知道谢怀瑾和自己是同时间段的体育课后。
岳小楼改邪归正,扎着清爽的马尾辫,上身校服外套,下身是黑色运动裤,裤缝还有宽宽的白色条状——标准的宽松运动装。亭亭地站在队伍里。
要不是脸太有辨识度,体育老师已经根本认不出她是哪位了。
“岳小楼同学今天有很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