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一只手打着手电筒在收拾地上散落的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夹着手机打电话。
“我知道。我马上就走。谁让你不帮我收拾?什么叫就是一件衣服?我就只剩下这一件了。我们,”
说到我们,他突然噎住说不出来,换成了,“我跟他。没可能再见面了。我知道没看到布局尸体之前我最好三个月不要出门。但是~你说什么?小美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为了他众叛亲离他拿我当弃子?”
贾律掐紧电话的手在月色下青筋凸起。“时间。今晚?我知道了。我马上走。”
霍秋水开了灯。可以清楚看到贾律脸上的惊诧跟慌张。
“你去哪里了?”
“我,我搬家了。”
谎话开了头,他不再结结巴巴。“来拿点东西。可惜了。”
贾律挠挠头,“明天就要拍卖了。他们竟然把我的东西都扔掉了。那就算了吧。不拿了。我走了。”
贾律整整笔挺的衬衫,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愤怒的霍秋水一把扯住胸前的衣服,狠狠摔在床上。
贾律的身体虾米一样在床垫上弹了起来。他爬起来想逃跑,又被追上来的霍秋水反剪双手压在身下。
霍秋水用一种他最习惯的语气审问自己曾经的挚友。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当作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再次看到这个人,听到他的声音,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动了手。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还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解释。
“为什么你当时正好在现场?”
霍秋水用上了从警校学到的那一套,把他当重犯压制住。贾律没他力气大。手脚都被他束缚住,动弹不得。只能狡猾地动动嘴皮子。
贾律不解地反问他,“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查了,发现了什么。告诉我,不是刚巧在这一天。是刚好等我约那个人的手下才把车祸安排在那一天。段家这场车祸看起来是我刚好在场,你正义相救。其实事情很复杂。我们的行踪都被某人掌握在手里,像扯线木偶一样带往现场去。那个小美人就是拉我的引线。这话还是你说的吧?”
霍秋水此人,正邪不两立。最受不了老前辈说的宁日死了安居岛至少乱三十年。一个黑道分子,有今日没有明日的烂命,凭什么主宰整个安居岛
贾律能成为他霍秋水的友人,也是因为他本身的正直无私。
布局车前,贾律主动站出来为段家辩护。“法律有时候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时候的那一身西装,正气凛然,霍秋水至今还记得。
他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这个人反目成仇。
法庭上能言善辩的身影,如今只剩下谎话连篇。
霍秋水明知道结果如何,依然期望着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或者说,他想被友人说服,因为他自己骗不了自己。
“你为什么会上那个男妓的当?”
贾律不以为然,“大概是小美人声音太好听。我有点魔杖了。”
段爸爸出事的时候,贾律正与一个在西街挨打逃出来的妓男做思想工作。严肃警告他,你首要任务不是跟打你的嫖客算账,而是先洁身自好!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一身警服理了又理才有勇气带着检查结果进那米其林三星的旋转门。
贾律对面一个像男又像女的妖孽脸上都是淤青。肿起来的血块掩盖不住他的美颜。
可惜这人秉性不良。周边都是安安静静吃饭的,他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服务员端着菜在旁边,根本上不了茶。他看着手机。里面是欢笑笑语说什么谢谢老公的跑车。
那个身上有线香的男子一甩自己乌黑长发。“我做了五年鸭子,哪家公司会要我还不如趁现在年轻,傍个大款。谁知道那家伙是个穷光蛋?还有,我花钱请你来不是让你教训我!你给我把那个混……啊,哦的嘴。”
巴拉巴拉又是埋怨店员怎么还不上菜。
“这里是高级餐馆。别大呼小叫的。”
贾律想说有事按铃还没有开口就被截了话头。
“靠级餐馆不吭菜(高级餐馆不上菜)”
霍秋水把证物交给挚友。挚友邀请他一同进餐。手把手教他这个土包子拿刀叉,切牛排。
往事如风。现在在他身下被压着的人,一张嘴还在喋喋不休。
“我第一次听到这家伙说话。结果一开口就是骂脏话。白费了一张好嗓子。”
霍秋水再不想听他说话,一把撕开他的衣服,露出贾律后背太阳纹身。
事实就在眼前。辩无可辩。贾律不再出声。
第78章 死
霍秋水大手接近那个日升会的象征。要把它连同身下人的血肉一同用力揪起来。
白嫩的皮肤变得通红。疼得贾律大叫。“秋水你饶了我。放开我!啊!”
霍秋水毫不留情地掐着那一片。好像要把印有纹身的那一片血肉徒手扯下来一般。完全不去理会他的挚友疼到曲起身体,喉咙嘶吼到干哑。
亏他还为这个人查清楚那个男妓的底细,提醒他。这个人还曾无辜地摇头,“不可能。是我主动接的这桩嫖资纠纷。而且是我考虑了一个月才答应的。我从来没有接过这种官司。倒不如说我现在也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接下这种打赢打输都对我没有一点帮助的官司。他是神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那个小美人还刚巧是段家车祸的这一天。”
面前人涕泗横流的样子让他心头作痛。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饶了这个人。
“秋水,求你了。疼,啊!”
“这是惩罚。”霍秋水下手更狠。
亏他为了做了这么多。
为了让他相信,霍秋水第一次利用线人去查私事。亲自带他到那个线香男子一无所有的家门前。让他亲眼看清楚。
为了他这个挚友,霍秋水第一次因为太执着于日升会乖乖站在这间别墅里被别人骂。
贾律“骂”他傻。贾律曾经说过,“做朋友的还是那句话,你做一下可行性分析就会明白,你这种靠偶遇撞大运的跟踪办法完全没有实用性可言。你是警察,你不是英雄,不是美国队长,不是奥特曼!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单枪匹马独闯敌人大本营的幼稚游戏。”
亏他为了这一句话认真考虑了自己的行动,放弃了跟踪的笨办法。
贾律动不了,只能张嘴求饶。“疼。好疼。”
哭久了,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牙咬着底下的床垫,强忍着。额头青筋突突突地跳,冷汗一股股往外冒。指甲掐进了肉里。
螺旋纹,内外两圈。外圈之上,起大正三角参差八方。还是日升会高干的太阳纹身。
贾律的眼泪模糊了霍秋水血红的眼。
“解释!”
被放开的贾律徒劳地想拉起碎片遮住自己红肿得发烫的后腰。
衬衫碎成渣子,根本没有用。他干脆彻底放开。抹干眼中的泪。用手捂着腰,艰难坐起来。看着月亮,唱起歌来。
他用刚哭过的声音小声唱,“黑人被残忍杀害,我沉默。”
“不要唱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告诉我!”
霍秋水烦躁得想掐死他。贾律还在自顾自地唱。
“法西斯~”
贾律还在唱。霍秋水觉得这歌声仿佛在哪里听过。等他看着贾律流干眼泪的双眼,思绪回到了那年,贾清尸体被发现的那日。
挚友在他的阻止下停止了拔枪杀人的疯狂。在黑啤,在月色,在大排档的炭火味里,手臂缠着黑纱的挚友倒在桌上,乱七八糟地唱:“黑人被残杀的时候我沉默,法西斯抓走,呃,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多。于是世人不再赞颂沉默。”
他以为找到了凶手。那人却是在日升会保护下的子弟。田局长周六日约见他上东山,就是要用一千种方法说服他放弃。
他拉上挚友借酒消愁。
挚友唱:“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霍秋水对:“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挚友即使当时已经醉醺醺,还记得与他唱和。回,“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在2002年10月前。那时候,还没有段爸爸的事情。布局还好好在勾丝岭。那时候,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霍秋水明白了。“从小公园事件开始,你就是日升会的高级干部。藏得够深呀!不。也许更早。你接近我也是为了监视。是不是?”
贾律不答。
“不说话就是默认。”
“秋水,”贾律嘶哑的声音喊道,“秋水,那个宁家小公子杀死的,是我哥哥的情人。
我很多次告诉过哥哥,那个人不可信。但是我哥哥被他迷了心眼。他明明是有妇之夫还来勾搭我哥哥。
这件事告上法庭也是没用的。作为律师的我一定是站在结婚证书的那一方。
但是我是他弟弟,我只会站在我哥哥的那边。
怎么办呢?那种无助的感觉快要让我窒息,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我这个弟弟一无是处。
那时候,日升会的小美人找到了我。
我只能松开双手欺骗自己法律是正确的。我捏造了证物,污蔑他挪用公款,让法官判了那个人缓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