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嘛!谁让我家正那么可爱!”
“他那时候,笑了。大概是在笑我这个晒儿子的傻爸爸吧。我想做他的爸爸。没别的。这么一个会做饭能照顾自己照顾别人的好孩子,需要一个家。”杨河说着,眼里有火光。那是希望。
于是他们的流浪结束了。宁日给他们在草地上,用人家工地上的钢铁木板废料搭了个棚子,造了一个家。
西瓜这个小胖墩,肉多的让人宁愿相信他娇生惯养长大而不是像他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遗弃儿童。
这个一点儿都不像被遗弃的小胖子被宁日提着背上衣服吊在半空中。一抹鼻涕,“我叫西瓜。”
“正儿会喜欢他的。我知道。正儿看着瓜娃子那白花花的肚子,忍不住下手按下去,又被弹回来。”
“好软。”小宁正笑出声来。
杨河从记忆里的孩子笑声抬起头来。“没有被子,我就把外套解下来给他们披上。棚子搭好的那一晚,瓜娃子跟正儿一人拽着我一个胳膊取暖。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香。”
往后,宁日又陆续捡了井、张忌惮等人。宁日到码头搬货,小宁正和最会哄孩子的西瓜就待在帐篷里照顾一大帮弟弟妹妹们。
宁日没事儿捡到一些破了的拨浪鼓,糖果纸,拿回来逗他们玩儿。
除了宁正和西瓜,他们竟然都对这些破烂充满好奇。
兔子最喜欢脂粉。小时候就是喜欢玩弄面粉。
蝎子喜欢在西瓜背上环视四周,回来用破烂还原。
宁正跟宁日学打斗。
“起初,我以为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算什么。鸡蛋跟田基没东西都能互相打一天。可是正儿不一样。我记得,正儿最疼爱兔子。”
兔子吃东西的时候是一口一口嚼着吃的。不像他们,一整个鸡蛋往嘴里一塞,一昂脖子,咕噜吞了。逃命的时候也没法嚼着吃是不是?
宁正常常一筷子打在他们交叉的中心。把锅里唯一一块猪皮给了兔子拿着嚼。猪肉太贵他们吃不起。抢肉就是个功夫活活儿,谁抢到谁喂兔子吃。他们总不能让最小的孩子饿着。
久而久之,把兔子养成了个吃饭最慢的家伙,偏偏最能吃。他还长不胖。肉就那么多。吃再多也不会再胖下去。
宁日也成天嚷嚷着不能让兔子再吃了,多浪费。嚷嚷着把隔壁李婶那里坑来的喜饼掰了一半喂他嘴里。
兔子就是这么被他们惯着长大的。
宁正的功夫也是在这餐桌上抢来的。
后来,钱将军找到宁日。请他做八万钱家军总教练。庶女安绣球钱粮宁日同住九间房。
钱将军被覆灭。绣球姑娘托孤。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团团圆圆。”
宁日于是给两个女娃娃起名团团圆圆。隐姓埋名开小店卖零食,店里让西瓜这些孩子看着,安置好钱家旧部,他仍旧出去码头做苦力上工地搬砖。
孤儿院以团团圆圆为公主。男孩子也不能冷落了。
杨河星子亮的眼眸看着将近熄灭的火光。大概,那日子也跟着这将熄未灭的火星子一般,半死不活。
“我要存钱。买檀香木。男孩子戴檀香木牌,女孩子挂玉佩。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宝贝儿。团团圆圆有双鱼玉佩,我的儿子们也不能委屈了。但是,檀香木很贵。还好,我认识了老古董。
老古董,家里就是做古玩的。很懂行。我存够了钱交给老古董,在古玩市场坑了卖家一块大的,回来自己有时间就磨,刻上孩子的名字。
我没什么设计的才能。按着日升昌高干木牌的款式,给七个儿子做了一个。”
杨河没有说明白当时一个码头工人是如何存钱买到檀香古木的。旭想,辛苦存的钱,一下子全部给一个陌生人,被骗了怎么办?宁日大概会恨恨地抽一晚上水烟,第二天上码头更加玩命儿地搬货吧。幸好,古老板没有骗他。
井田鸡张忌惮都很喜欢宁日的礼物。只有宁正,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有一次,我打了他。
打完,手心都是火辣辣的。大半夜的,正儿直接扔了木牌跑出去了。他心里必定是恨着我的。
从前,在东山,他只有我一个。日子苦一些,至少我还陪在他身边。
下了山,我天天在外面忙。忙着养他跟别的孩子。
我好久没有陪他练拳了。他闹别扭也是应该的。
我那时候也生气。我那时候,刚答应了收养无名。
无名,懂事得让我这个大人都要惭愧。正儿,任性不下去了。”
无名11岁。和正儿同龄。大半夜的,宁日下班。无名衣衫褴褛地来了。
站在他们小卖部门前,揪着衣角低着头说自己爸妈不要他了,听邻居阿姨说这里要孩子,什么孩子都给饭吃。
宁日心软想收养他。宁正指着门外那堆捡回来的废铁说,我们也是要干活才有饭吃的,你有手有脚年纪也不小了,完全可以自己生存。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收养婴儿是因为他们脆弱到需要别人照顾才能存活。至于你?胳膊腿哪儿都不缺。我们养一个吃闲饭的年轻人做什么?
无名哭着跑开了。宁日气坏了,难得的骂人了。骂宁正没有良心。
“再大的孩子到了父母面前都是长不大的,都需要照顾。主动来别人家里做别人的子女,那是要舍弃得了他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么绝也要离开自己的父母?除了那些人不配做父母还有其他理由吗?你也要和他们一样做一个抛弃他人,辜负孩子信任的没良心吗?
你也是我捡回来的孩子。如果没有我,他不知道现在是哪个垃圾堆里的尸体,被野狗撕扯身体分吃骨肉。
我没打算说得这么狠的。说完我就后悔了。
正儿比我更倔强。扔了木牌,大半夜跑出去。还特意跑去跟无名相反的方向。就是要逼我去追他,不管无名。
我当时,真是气坏了。我竟然去追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跟正儿赌气。
还是瓜娃子懂事。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追无名。”
最懂事的西瓜把木牌捡起来追上小宁正。“你不要?那很好啊。那以后我就是老大。爸爸最记得我,最喜欢我。因为我听话又不像某人总是要人家哄。”
小宁正听了,不舍得,要抢回木牌。
西瓜仗着个子高,举高木牌逗他一把才揉着他头发还给他。
“我看到这样。还暗自庆幸瓜娃子捡回来是算捡对了。没想到,瓜娃子说。”
西瓜坐在小宁正脚边,认真告诉他:“正,照爸爸那软性子,不会拒绝,孩子只会越来越多。你要做好准备。至少你可以庆幸,爸爸没有要找媳妇儿的意思。
看你这一脸害怕的。安心。你看你这么成天往外爬的野性子爸爸也没说什么。可见他对你是真的特别,特别能容忍。”
“什么叫成天往外爬?瓜娃子不是带着正儿好好呆在家里看店吗?这俩孩子之间,让我心生怀疑。当时我刚找到无名。被无名感动得一塌糊涂,没想太多。无名那孩子啊,”
第156章 旭眼中的宁日
宁日寻着孩子的方向追去。迎面撞上小身板纤夫拉船一样拖着一麻袋的废铁,压低腰回来了。
“这个孩子不是要来寄居在他们身上,他只是和自己一样,一个人活着太寂寞。我希望正儿明白。这事儿没别的。就是我的错。是我陪伴正儿的时间太少了,让他不安了。”
小宁正问西瓜怎么接受他们分走爸爸宠爱的。
“爸爸从来没有单独宠爱过我。所以孤儿来一个来两个都没有关系。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无名,就这么进了九间房。
“无名很能干。有时跟着我捡废铁。我看他辛苦,让他休息两三个小时再过来。他又跑去帮西瓜冲调米糊喂小宝宝。进店里帮蝎子算账。忙前忙后,没个停下来的时候。这个孩子是我们之中最孤独的孩子,因为没办法再忍受那种孤独,所以害怕得透支自己的体力也不敢被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已经知道暖是怎么样的感觉,所以更加惧怕地狱的阴冷。”旭深有感触。
“对啊。但是我也是知道的。杨河不是正的爸爸。我是知道的。扯远了。人越多,越不好养。你知道这个理不?”
“知道。”人心复杂,各怀鬼胎。
“这一张张的全是嘴啊。”
“哈?是这个不好养啊!”旭愣住了。
“不然你以为哦!你含着金钥匙出生哪里知道没钱的苦。那时候,六岁以上的,白天都要跟井出去捡破烂。小一点的,跟着无名洗衣服捡落叶柴火做饭。兔子带着团团圆圆在家看店。瓜娃子最牛逼。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套和尚衣服和破了洞的木鱼。折了一根树枝,捋了枝叶敲敲打打,嘴里念念有词。还真像个化缘的苦行僧。带着蝎子满城跑,装假和尚去化缘。
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一直也以为是这个样子。
就是无名的腰板总是直不起来这一点我怎么都纠正都纠正不过来。
直到有一天,我在无名肚子上发现了淤青的伤口。
伤口很旧,淤青,边缘甚至发紫。
我吓坏了。问他是不是正儿打的。那拳头的力道不小。孩子之间我只教过正儿拳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