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格,你要带我走吗?”“当然。带上你一起死。”
那个人生前零碎的字句在脑海里混乱冲撞。他甚至看到周围出现了一个拿着钢笔的冷面研究者,嗤笑看着玻璃罩里哭得不成人形的他那张娃娃脸。“有趣。”那人笑嘻嘻看着这一幕,一字一句耐心写下这样详尽的备注。
居看书看得恶心。把书合上不再看。
C++蓝色封面旁边一个破折号过去,同样的正楷手写着一行字:从入门到入土。《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1:基本算法》《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2:半数值算法》《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3:排序与查找》《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4A:组合算法》《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MMIX的增补》。没有一个中文字的怪书。黑白二色单调的家具在眼前闪过。带出他许多不愉快的记忆。
“我的小公子啊!板凳儿,就这么矮!你能摔下来磕到脑袋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那是突然~”
“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别学你葛格上蹿下跳的嘛!”
“我葛格?我哥哥?我瑞哥哥?”
“不是。我说你那数学考试都忘了的亲哥。”
打球忘了参加数学考试的不是我吗?什么我哥?“牛医生你是不是睡傻了?我是,”怎么?声音发出来。“我哥哥是,”心脏!不要揪住我的心脏。
看他脱水的鱼一样,牛仁当机立断打了阿托品。
意识再次清晰的时候,居后脑勺传来破脑壳钻出来的刺痛感。
“不许动!”牛仁在他面前弯下腰,抓住他的手按趴在沙发上,阻止他往后摸。“刚上了药,揩没了又得我重上。”
居收回双手。“牛医生,你实话告诉我,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牛仁噗嗤一声笑了。抱起他就往洗手间走。
看到镜子里那笑面杀他兄弟毁他一生的容貌,一拳过去,镜子里人脸破碎,小拳头马上出血。
“宁曦旭!我就想让你洗个脸!你搞什么呢?”
“别用那个变态名字唤我!”
“那你说叫你啥?小公子?小财主?小天才?”
容貌是那个混蛋的模样。而且只有六岁。脸上两坨婴儿肥还没有因为疾病消减下去。看来那个排骨男是阎王爷的下手。把我扔到过去就不管了。还给错了身体。这服务!可以说是倒扣十分都不解气了。
“妈的!搞错了!”
“小公子,这是几?”
居翻他一个白眼。
牛仁给他理顺了杂乱的头发,苦口婆心地劝:“会翻白眼看来意志是清醒过来了。可别再说胡话了小公子。这身体呢,虽说是先天的肺动脉瓣狭窄,总比死在娘胎好。你说是吧,小公子。咱们呢,能好好活着就别折腾自己了。活着可不容易呢!走吧。我们回去。你看书书,我睡觉觉。走~小公子!”
居挣脱牛仁,硬要逃出去。在走廊就遇上认识他张脸的护士阻拦。
“放开我!”
“小公子你不能出去。万一出什么事我们医院担当不起啊!”
“那边!”
“大家帮帮忙!抓住小公子!”
居一个鬼脸,“略略略!跟你们有关系吗?多事。”
甘露:“谁抓住小公子我们医院给他三千!”
“这么贵?”这话是居说的。
“是啊。小公子你自己过来这钱给你。好不好”
“好~个鬼!”
挣脱一个病人,又一个假动作甩开一个护士,仗着六岁的娃娃个子小,在人家□□穿来穿去,顺手撩起来拖延个两三分钟。
整个医院尖叫声连连。护士姐姐个个下意识捂住下面,才想起自己的护士服是裤子不是裙子。
居这才得以逃到房间里锁上门。“好险好险。”
第2章 慢着!我要回去!
“欢迎回来,小公子。”
听到这声音居吓得转身扶墙才能站立。天啊!我是猪吗?跑来跑去又回到了牛仁的办公室。
对方举着针在这里守株待兔。
“哎!别打针!我怕疼。我很乖的。”
沙发上,小手交叠在两膝盖上,居坐得那叫一个端庄。
牛仁给他把手包扎好,又给他一颗药。
刚才因为奔跑而沸腾起来的胸膛一点点平复下去。居异常乖巧。“谢谢医生。”
牛仁摸摸他的头,把刚才他看的书拿起来。问:“你要看这本书?”
“牛医生看过这本书吗?”
“看过。挺无聊的。”
“是吗?我看你备注不是写得很认真吗?密密麻麻的还是小楷。”
牛仁翻开书,随手在印刷的文字上涂鸦一把。
“牛医生,这不是白纸啊。”你的字都覆盖了印刷了。
“有没有字,对我来说都一样。这些备注不是我写的。有人仿写我的笔迹,免得被别人发现他阅读过这本书。你仔细看看我写字。”
居去看他新写的字。果然,镜像文字写的相当流利。正写反而一笔一划跟幼儿园孩子一样困难。
“儿童期的时候爷爷发现我写字很慢。以为我只是没学好。反复教导之后还是一样。他终于发现不妥。开始教我汉语言文字的形象记忆、音律。因为我很难分清楚字的每一笔。我看书都是靠大概的字形。爷爷觉得这样不行。下了好大的功夫重新教我识字。成效我不知道。只是我一不注意就会写成这样。”
“所以你看书都是对着镜子看?”
“对。不过以前有人给我念。现在没有了。我也忙,很少看书。爷爷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门,就要关上你的一扇窗。我不知道其他智商超140的孩子是什么情况。就我而言,就是这个样子。镜像文字。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再没有时间好好看过一本书。也没有那个时间成天对着镜子。”
“是不是天才都同时是某方面的白痴?”
“研究结果来看大部分的天才无论是学力还是生活交际能力都比常人强。我们这样的,是高智商里面的稀有动物。你的自闭也是。霍山扣的情绪爆发也是。”
“我自闭?”
“你忘了?当时我给你测了智商。当时我在你旁边,顺便让你配合,填了文兰适应能力量表。你的表现真是……不怎么行。不过你很聪明。第二次实测的时候,你把正确答案完美地表演了给我看。对你这样的孩子,我还是相信第一次突击检查的结果。嗷呜~不行了。”
牛仁捂着嘴啊呜嗯好大一声。随手把书扔在桌面上。把他抱起,按在地上才趴上屋里唯一一张沙发。拉近枕头,闭上眼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凳子拿走了。书在桌面。乖乖看书。别打扰我睡觉。三个小时之后叫我起床。晚安。”
“晚安。牛医生。”
一句晚安牛医生说得轻轻柔柔。
牛仁瞪大铜铃一样的双眼,错愕地看着他。
居不明就里,用清澈的眼神回看过去。
牛仁似乎有什么想问。眼圈皱成褶子,终于还是闭上了。一句话不说。
居从怀里取出掀裙底时候偷拿的粉饼在脸上一点点涂抹。初中两年都在那个五步走完的小舞台上面蹲着化妆,他已经化成了习惯。
“两边脸颊比我肉多一些。再打一点高光。”
丰润的双唇上下紧贴,啵的一声分开,一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十岁小姑娘单手合上小镜子,端坐在椅子上等牛医生睡着。
牛仁感觉到他的目光,不舒服地拿手盖在眼睛上。“你随意。”
“小女孩”笑了。“多谢牛医生。”
抽出他白大褂里的注射器,没打完的阿托品一次性全打进去。
牛仁呼噜声大作。
居拿偷来的发夹挑弄几下,门开了。走人。
牛仁一下子弹起来,从兜里拿出风油精靠近鼻子发了疯地晃荡,嗅着,硬逼着自己清醒。
刚才就发现曦不对劲儿。就是万万没想到登记本上是那个葛格的名字:宁子居。
牛仁一边找药一边摇头:“甘草阿姨虽然八卦,理还是不错的。三岁看老。狼崽子一个!白长那么可爱的小脸蛋!比他那冷面冷心的弟弟还要可怕!蝎子也是过分。搞完都不跟人家说一声的吗?你也是笨。现在才发现。笨就算了,还不知足。活着不好吗?好自为之吧!人家葛格!不行了。好晕。”
牛仁跌跌撞撞走近桌面,碰掉桌上的话筒。
内线电话传来打麻将的声音,显得极其不耐烦:“喂!牛医生。胡了!噢耶!给钱给钱!”“切,不就是鸡胡吗?”“鸡胡不是胡?给!钱!”
牛仁已经没有力气再骂她聚众赌博了,连一声“甘草阿姨~”都细如蚊呐。
桌面黄色小书倒地,书页翻开,遮盖了一张清秀面庞。桌子上破电脑自己打开,10数字排列闪出幽幽蓝光。
办公室紧锁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钻出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女孩儿在人群的腿边穿梭自如,负手在后,在监控摄像头下面蹦哒着穿过闻声骚乱的人群,戴好手串儿,把其他杂物全部塞口袋里,从大门堂而皇之“越狱”出去。
按牛仁的说法,他现在的身体是六岁的弟弟宁曦旭。虽然有点硬件配置的问题,总比溺水死了好。再者说,杀死那个人为兄弟报仇雪恨的夙愿不还是完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