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来头。都是道听途说。你可知道刘家?”
“知道,”
说话间旭已经顺着竹梯子爬下来,跟从前第一次□□时候一样随意找了块玻璃柜台坐在上面就开始跟他唠嗑。
“刘氏刘一手以文房四宝发家。做一些读书人的小生意。并且锲而不舍收集七王爷字画。刘一手带着家财万贯进驻荒岛。来岛之后发现大家忙着赚钱养家,不怎么传抄字画。笔墨纸砚销量堪忧。
突然有一日,刘一手把心爱的七王爷字画全部翻出来,铺开。那字画多呀!晒了整整两个晒谷场。刘一手又花低价从纪念中学请了几个写字好看的学生。把七王爷的诗词一个个拆开,打散,编造成册,大量生产。这就是现在安居岛主流的七王爷字帖。”
“嗯。跟我来。”
“古老板怕不是进了什么好货色要卖我?”
“□□不好使?”
“不是。我使着刚刚好。”
“那还串蔓子(□□)做什么?”
“那你主动联系我过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就是给你那古董大钟上个发条?”
“少废话。跟我来。”
穿街转巷七八里,古老板拄着拐杖直把旭带出了古董街,来到一个小土堆面前。
旭还不晓得要做什么,古老板一拐杖打他后腿把他打跪下来了。
旭身子失去控制,脑袋磕在小土堆前面。抬头要哭的样子,“好痛哦。”
古老板没管他疼不疼,自己扑通一声跪在小土堆前面,压着一旁的旭连连磕了三个头。在坟头扔出一本黄皮的旧书,问他认得不认得。
旭看那熟悉的封皮,长大了嘴巴,“怎么会不认得?这不是我家神台上面供奉的我爷爷的手写诗集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是我让耗子偷出来的。”
“你?他?”
“我指识耗子见的张堂主,入的清河堂。”
“耗子,入会了?”
“嗯。”古老板冷静得像带一个孩子爬了一次山。
旭捂着惊吓过度心脏,伸手入怀里翻出药片吃了两颗才把心情平复下来。心里盘算着怎么用龙头老大的地位把耗子踢出日升会。
古老板点燃三支香要他给小土堆供上。
旭问:“为什么?里面埋着谁?”
“你上了香我再告诉你。”
古老板这么坚持,旭心想这小土堆埋着的人必定不简单。他闭眼虔诚地上了香,又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看见古老板又匍匐下去了。眼里落出浊泪,祷告着:“将军,古板代日哥哥向你报告。找到圆圆公主了。还有她的孩子。”
古老板起身把旭往土堆那边推过去,“这个,是你的外孙。宁曦旭。将军。请你安息。”
安居岛人称之为将军的只有一个,昔日剿匪抗洪的钱粮,安居岛和平的开拓者,一杆枪带领大陆走出旧时代最后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英雄。
旭匍匐下身子,心底有一千个问题要问古老板。古老板摆手让他先别说话。
两人给小土堆撒上白酒,米饭,清茶。站在一旁等到香烛燃尽才彼此搀扶着回那半藏在地下的古董老店。
关上厚重的木门,屋里马上昏暗得像晚上。古老板双手撑在拐杖上,坐在屋子一角的红木太师椅上,面容疲倦地指指上面。旭又爬上竹梯子把那天花板上的几块瓦片掀开,让外面的阳光射进来。
在竹梯子上,旭往下看,古老板抱着拐杖缩成一团,藏在两束明亮的阳光后面。
旭只有这个时候才记起这个他曾经打不过的瘸子跟去世的顺子爷爷是同年。岁月从来无情。他们老了。
“还没好?做事怎么这么磨叽?”
“来了。来了。”
旭怕被他唠叨,抱着竹梯子滑下地。刚走近又被古老板数落怎么不晓得多珍惜自己摔下来怎么办。旭低着头应着是是是。
古老板枯藤老手摸着他滑嫩细腻的脸,一脸欣慰地笑开了花。“坐下。”
旭给自己拉过一张小板凳,在他身旁乖乖坐好。替他拿着拐杖,静静地听那躺在太师椅上的古老板说话。
“小旭,我会告诉你,你的母亲是谁家的孩子。虽然当事人都已经去世。这件事说来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祖荫。罪臣外孙的身份甚至会对你不利。但是请原谅我。我近来身体大不如前。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死之前,我只有一个愿望,这也是他生前的愿望。我希望你能认祖归宗。钱粮,我们的钱将军,他是你的母亲圆圆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
“三板斧宁日不是我爷爷吗?也就是我爸爸的爸爸啊!”
“不是。团团圆圆两位公主都是钱将军的女儿。你父亲宁正只是最早跟着宁日的孩子。日哥哥从来没有说过正哥哥是他的亲生儿子。
但是对外界,为了保护两位公主,我们一直都宣称正哥哥是日哥哥的儿子。说团团圆圆是日哥哥收养的。”
旭忽地想起安夫人曾经告诉他,“以前不需要告诉你。现在,可以告诉你。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为了那个人,我还活在这世上。”
他那时候以为安夫人口中那个人是他爷爷宁日。如今看来,似乎是他真正的外公钱将军。
“怎么了?”古老板看他走神,问他。
旭把安夫人当年来岛与钱家旧部接头的事情告诉古老板。问:“安夫人知道我是钱将军的孙子?”
“不知道。芊芊瞒着她。”
那安夫人说得还是宁日。“古老板,请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这个故事很长。”
“我今天就是不去找瑞哥哥也要听完。”
“因为九月九宁昇寿宴吗?”
旭点头。
古老板说安夫人会看着他们一家。
“可我还是不放心。”
古老板还要说,旭截住他话头,“我有自己担心的理由。不能告诉你。”对不起,我是重生者知道历史的轨迹是怎么进行的这种事情我说不出口。
古老板没有勉强他。看着天花板照下来的阳光问他,“你知道吗?我年轻时候跟着日哥哥去过一次刘家。你猜我见到了谁?”
“谁?”
“七王爷。”
“古老板消遣我。七王爷是前朝后裔。听说在金碧辉煌的大殿接过自己八岁侄子交给他的传国玉玺,继承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国不在君不在。聪慧的七王爷眼睁睁看着自缢的小帝王,回了一句臣独活。小帝王的尸首还吊在大殿,七王爷抱着传国玉玺施施然出了大红宝殿,路过交给叛军首领之一的宁昇。听说当时的姿势,那叫一个顺便。后来人揶揄了一番借刀杀人,内乱之类。可惜宁老爷子也不笨。转手又把象征国家的玉玺还给了真正的叛军首领,如今的帝王家安家手里。之后七王爷这个阶下囚每日苦中作乐,吟诗作画。丝毫没有复国的意思。安家最后还是容忍不了身边有前朝的人,塞了一张假的皇宫兵力部署图,找了个莫须有的企图暗杀帝王的罪名,把这个大诗人斩了。再后来帝制改君主立宪制。宁家安家争斗不休。七王爷销声匿迹。照你这个说法,七王爷还能在安宁两家当事人眼皮子底下起死回生?”
“可以。刘一手救了他。这是七王爷亲口告诉日哥哥的。”
旭再无半点唏嘘,端坐在小板凳上。冲古老板侧过身子。“愿闻其详。”
“安柸一句“一山不能容二虎。下面的人这家大业大的,朕就难以安心。”寒了多少人的心。钱将军当时傻,没听出来安柸话里的意思。害七王爷被抄家。这是我们将军的罪过。他也为此后悔了一生。
那一年日哥哥问过七王爷。七王爷大人有大量,没有怪罪钱将军无心之过。也算是一点安慰。
七王爷在刑场上假死之后,安柸送钱粮一个绝世美女安绣球作为奖赏。名为奖赏,实为监视。所以钱将军当时对绣球姑娘不是很好。
1950年,宁昇渐渐变强。政界安插了一半人。改帝制为君主立宪制。总理四年一换。安家人,宁家人轮流当政。
安柸对钱将军下手当晚,先被钱将军识破他的诡计。
“狡兔死走狗烹!”
钱将军一气之下兵临良园求安柸的妹妹安夫人索取玉双鱼兵符调动全军拥立安夫人为女帝。
安夫人把玉双鱼赠他,要求是带日哥哥远走他乡。
钱将军带兵“劫持”日哥哥逃走。
日哥哥当时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小男孩儿,那就是宁正。
两人约定好往南逃,另辟新天地。谁知地势险恶,日哥哥带着正儿半路失散了。
绣球姑娘第一个孩子在路上流产。钱将军要给钱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安定下来。毕竟一个女人怎么行军呢?绣球姑娘以死相逼,誓死追随。一路上吃野菜攀高山,洗去富家子女的矫气,织布缝补的双手磨出老茧。与钱将军共辛苦同患难。此后,钱将军再没有娶任何妻妾。
我们跟着钱将军顺着安江主流走到支流清河,顺着河流找居民点。在黄沙码头找到居民点,扎营建寨,保护原住民,治水抗洪,抵抗大小黑帮二三十个,被渔民村民封为封为守护神。安居岛从此处开始发展。摆脱野蛮。这些,你是听说过的。”
“钱将军对安居岛的大恩大德,就是安柸不许,我们没胆反抗,也把神主牌藏在灶头也要每日拿出来供奉着。纪念中学念的就是钱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