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蓝灰色窄袖袍衫和青色短靴，是太监服无误了，还是最低级的那种。摸摸袖口，掉出来一个绣着小山雀的荷包，里面放了五两碎银子，是这次任务的物资。
事关命脉，他忍不住伸手往下摸了一把，片刻后松了绷着的那口气，幸好，还在。
001表示不要大惊小怪，为了不影响世界秩序，宿主还是得当路人甲，在后宫，低等级小太监是最为常见的，多出一个来也不引人注目。更何况这批太监都是从各宫新调来的，之前互不相识，保证宿主不会被识破。
它从全息影像中看到陆征此时的样子，沉吟了一下建议道:[由于宿主个子略高，声音也沉，这两点不太像普通太监，请您务必谨言慎行，别被发现。]
后宫之中若是被发现有真男人假装太监，这事可就大了，到时会怎样它也不敢保证。
陆征现在不想听见001的声音，能忍住不骂它已经是很克制了。
有巡逻的脚步声，他连忙躲回门后。虽然心情不佳，但他不得不承认001的提醒没错，这种环境，一个下人的生死全都被握在别人手里，一个差池就可能被扔出去杖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长生从玉佩里出来，见到陆征此时的装扮，不禁扑哧一笑。他戳了戳陆征头上的冠帽，问道:“怎么做这副打扮，这次的任务又是什么？”
他不能进系统异空间，空间转移时也无法跟陆征对话，因此只有等转移结束后才能了解情况。
陆征解释了前因后果，见他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忍不住哼笑:“长生，你身上这件长袍也穿很久了，要不然我也帮你换一套，还能凑一对。”
长生躲到一边，笑着拒绝：“不用，我挺喜欢身上这件衣服。”
他发现自己又多了点曾经的记忆，很多细枝末节的事都出现在了脑海里，于是又道：“而且我刚想起来，这件上面还有你的绣像。”
说着伸手把玄色袖口递到陆征眼前，上面用较浅的黑线纹了一只猫咪，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陆征盯着那只纹上去的猫咪看了半晌，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搜索记忆又无果，令他略感浮躁。皱眉沉思，联想到超度黑猫这个任务，他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黑猫的灵魂本该是个天才少年，转生时被弄错容器才变成了动物。
那他呢？
是不是也可能本来是猫，转生后被装进了现在的这个容器里，从而成为陆征？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长生会坚持他是妞妞，为什么他能听懂猫语且被猫咪们当做同类，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还有一点让人费解，那就是灵体转生时会被清除记忆，他却还残留着上辈子的一些痕迹。
陆征不想浪费时间胡乱猜测，直接开门见山道：“001，你出来，我问你，我前世就是那只猫对吗？但为什么我留有前世的一些印象？”
脑海中是一阵电流声：[抱歉，由于空间对流造成系统信号失灵，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宿主稍后再试。]
这做作的用词和语气，陆征无语了一阵，又突然想到001当初说是自己选择的它，不知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于是继续追问。
这回001连敷衍都省了，直接装聋作哑，死不出声。
但这样心虚的表现，反而让陆征百分之九十确认了猜测，倒是不着急得到答案了。001曾说过长生所在的世界人、妖、鬼共存，妞妞就是个妖，想到自己上辈子很可能是只猫妖，他一时心情复杂。
长生见陆征一直不说话，问他怎么了。
陆征眼神闪了闪，他前不久还因为长生总是提起妞妞而感到不爽，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放松与惬意。
他张口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长生感觉到陆征现在心情非常愉快，不免好奇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陆征勾着唇角，使劲揉乱长生的头发，转了话题:“在这里就尽量不要现出实体了，我们跟其他人住一起，被发现了可能会有危险。”
长生握住他的手，郁闷道:“那这样我就不能跟你一起睡了。”
其实长生不需要睡觉，闭眼休息只是习惯，躺在陆征身边也只是因为他喜欢而已。
陆征轻轻咳了一声，莫名耳热，安慰道:“就这段时间，听话。”
长生还想再说什么，只是被开门的声音惊到，连忙转回虚体，就算再不开心，他也不会让阿征陷入危险之中的。
是个太监起夜，人迷迷糊糊的，经过陆征时吓了一跳，发出尖细的一声惊呼，看清是谁后才抱怨了一句。
陆征稍微掐尖嗓音回了句下次注意，之后也准备回房。
此时，系统自动警报被触发:[警告，目标灵体出现，危险等级B，请宿主小心。]
一个穿着同款太监服，长相清秀的太监从大院正门外飘过，陆征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衣角。
第32章 第三个任务（2）
皇城后宫阴气重, 尤其是夜里，连花草都显得黑黢阴森，空气里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阴气养鬼，怨气养恶，呆在这里的灵体，若不早早超生，会比普通灵体更快成为恶灵。
任务说明上显示太监来喜死于一年前的冬天, 彼时尚不足十八，被活活杖毙于毓庆宫前，血染红了地上铺着的白雪。杖毙与凌迟类似, 会延长人死前痛苦的时间，让人生不如死，激化怨念。
不过刚刚目标灵体经过时，陆征没有感受到强烈的恶念, 看来对方并未被仇恨蒙蔽神志。
虽然长生不知道具体目标是谁，但注意力一直放在陆征身上, 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也就确定了在附近游荡的那个鬼魂是此次任务对象。留下一句“我去追”后，就速度极快地穿墙而过，追踪目标灵体而去。
陆征伸手只摸到空气, 只能压低嗓音让他千万小心。
“嘿，你怎么还在这？”太监解完手见陆征还站在原地，讶异道。
陆征收回望向门外的视线，含糊道：“嗯, 今晚睡不安稳。”
那太监走到陆征旁边排排站，也叹道：“谁不是呢，好好的被调到这里待命，不知道明儿个会让我们伺候哪位主子。”
陆征颔首，哪怕完全不知道前情，也假装十分赞同。
对方谈兴上来，招呼道：“哎，相互认识一下呗，我叫钱宝祥，原本是重华宫的，你呢？”
大晟除非皇子封王，否则成年后依然居于宫中。重华宫是二皇子的寝宫，剩下三位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除了四皇子，便是二皇子呼声最高，因此钱宝祥突然被调出重华宫，心里其实是不大舒服的。
一般奴婢签了卖身契后，会连同户籍证明一同交由主人保管。皇宫对身份查得严，来历不明的人很难混入宫中，不过这难不倒系统，虽没有纸质的身份证明，仍给陆征造了个假身份，于是他自我介绍道：“陆征，来自兴德宫。”
兴德宫原是已逝六皇子的宫殿，听到陆征如此道，钱宝祥尴尬一笑，用既同情又骄傲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六皇子生母柳妃娘娘，自入宫后就隆宠不断。她容貌美艳多情，但性格却是温婉，深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后宫中不争不抢。这种柔和的性子反倒获得了晟成帝的关注，哪怕这后宫妃子不断充盈，他对柳妃的宠爱仍然不减。
柳妃自六皇子死后便常伴青灯，晟成帝怜惜更甚，对病死多年的六皇子也颇为怀念，因此兴德宫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即便如此，兴德宫在宫女太监的眼里，仍与冷宫无异。
皇权时代，奴婢是主子的附庸，主子身份越高贵，奴婢也就越以此为荣。陆征看懂了钱宝祥的眼神，虽不认同，但也只意味不明地笑笑，继而打探道：“钱公公，既然您在重华宫，想必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调动，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陆征的恭维让钱宝祥志得意满，他故作神秘道：“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最近宫里不太平，有些人手脚不干净，但娘娘为圣上祈福，不想大动干戈，就给宫中各处换换血，免得我们这些无辜下人，被那些歹人陷害利用。”
自晟成帝病体虚弱、皇储之事提上日程后，后宫已发生好几起意外事件。二皇子宫中有人食物中毒、七皇子宫中闯入刺客，以及十一皇子落水发病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等等，不少宫女太监都已被秘密处理，其他人不免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心慈，让大总管传了旨意说不会滥杀无辜，将众人安抚下来，只是现下还不到新人进宫的时候，因此先调动各宫人手紧急应对一番。钱宝祥话里都是对皇后的敬意，看样子这位后宫之主很受人信服。
皇后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人美心善，陆征不知道，但从她在册立皇储的流言沸反盈天之际，大范围调度各宫人手来看，很难让人相信她没有私心。
时辰不早，钱宝祥打了个哈欠，陆征识趣地不再多问，道了晚安，他则仍等在院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长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另一灵体，便是小太监来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