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神就会回来?他早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们求的回来才怪!”他冷笑道。
“我们恭敬的求神,神会怜悯我们,一定会回来!”老人不停的强调着。
“怜悯?”苏迹接连冷笑,“靠施舍怜悯过活?哈。”
苏白听到这里骚乱,赶忙上来挡在苏迹面前和稀泥,“阿达迹不是那个意思,各位老阿父消消火。”
“老阿父啊,现在是神走了,您跟个小年轻置什么气啊。”郑天水也赶了过来,一手一个扶着部落的老人往远处走。“咱还是赶紧商量商量怎么把神请回来。”
苏白紧接着把剩下的几个老人往旁边哄。老人还在顽固的回头怒斥,“这个人,这个阿达迹不敬神,会惹神怒……”
这里小范围的冲突引来人们纷纷侧目,怎么会有人不敬神?他疯了吗?
东成和列风直挺挺的站在苏迹身边,隔开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在这时,苏迹才发现他阿母浑身发抖,大半个身子挡住他面前,手紧紧的抓着他,一直没有松开。
她虽然不认可儿子的话,可保护儿子的本能却支配着她的行动,她要给儿子遮挡风雨,虽然他能做的不多。
人来得快,散得更快,苏迹被勾起来的不快和怒火被这些年轻人的维护和本能保护他的阿母渐渐安抚,就像烈火遇到最温柔的春水,熄灭得无声无息。
“我可以杀了他们。”一直趴在他肩膀的扶桑淡漠的说。
“别!”刚冷静下来的苏迹吓得差点儿把他扔出去,什么怒火什么伤心通通顾不上,“祖宗,您可别出手,消停点儿啊,我谢谢你了。”
“你不高兴。”扶桑说。
苏迹抹把汗,我又不是杀人狂魔,不高兴就要死人。好声好语的解释,“有摩擦很正常,我们不兴动不动就杀人,我更喜欢征服,让他们心甘情愿相信我,我可以办到。”
“麻烦。”扶桑不怎么甘心的嘟囔。
苏迹一笑,“你肯定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他不得不拿出经典语录来哄这个大妖精。
“与天斗其乐无穷?不错。”也不知道这句话那里戳到这个大妖精的敏感神经,他竟然笑了。瞬间春暖花开。
苏迹再次大饱眼福。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背着其他人,就见刚刚又聚过来的他们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苏迹抱着的人。如果他们不说话,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大人的存在,这到底怎么回事?大人会不会怪罪我们?
几个人瑟瑟的站在寒风中,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得渗人。
苏迹光顾着发花痴,都没注意到众人的不对劲,还是苏母拉了拉他才看过去。
他一看大家的表情,赶紧解释:“阿桑以后是我们的常驻委员,你们就当没看见,习惯就好。”其实我也没发现他是动不动就咔嚓人的画风。苏迹默默咽下苦果。
他们互相看了看,低头掩饰心头的畏惧。
“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吧,看情况也都没心思干别的。”苏迹看他们不自在,打发人离开。
几个人原地恭敬的给扶桑施了礼才散去。
苏白抬手摸摸脖子,好好的感受了一下脖子上的温度。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对神庙消失的恐惧都变小了,回头望望,远远的能看到红衣娃娃依着穿着兽皮的少年苏迹,入眼竟然意外的好看,似乎那股渗人的感觉也变得不太可怕。他用肩膀碰了碰郑天水:“哎,你看清了吗?”
郑天水按了按心口,压着身上的不适,难得磕巴一下,“看,没看清。”他忍不住回想苏迹怀里那个红色的娃娃,可除了刺目的红,他再想不起其他。
“我也没。”苏白一脸的兴奋,“以前我看大人都是一团光,刺的眼都不敢抬,没想到居然是个孩子,也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
“大人也是你能乱编排!快闭嘴。”列风严肃的板着脸,扶桑不经意透出的威压令他不住的颤抖,他没有苏白那么强悍的神经,心头压不住的惧怕让他显得更加严厉。
“闭嘴,闭嘴。”苏白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根深蒂固的敬神信念让他强忍住心里猫抓似的好奇。
他们在为这些事激动澎湃时,东成却两步蹭到郑天水身边,戳了戳他,递上一把吉吉果,“你没吃东西。”
郑天水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一把果子,没有伸手。
“吃啊,病要紧。”东成又往前递了递。
一听到他提病这个字,郑天水本来已经微微抬起手指的又悄悄收回了动作,停下脚步没有表情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几个人都停了下来。
东成被看得发毛,手里的果子像是着了火似的烫。
“哥哥,给!”郑天水的双胞胎妹妹突然跑过来,一边往他嘴里塞果子,一边数落“娘说你没拿食袋子,你怎么这么不经心!”还不忘把一小袋吃食塞他手里。
郑天水无奈的听妹妹啰嗦,没有再看东成,直接转个方向离开了。
东成红着脸默默收回手,小心的果子踹进怀里,像是保存珍贵的宝贝。
求神活动还在继续,苏迹淡漠的看着他们磕头流血,红染土地,但始终拉着阿母死活没让她接着匍匐下跪。
小丫头苏苏正是闲不住的年纪,在他身边缠来缠去,聒噪的扶桑笑脸都没了,苏迹赶紧喊弟弟带她去玩,可别给这个大妖精找事了。
天阴沉沉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飘悠悠的落下,匍匐在地的人们依旧没有起来,破旧的毛皮衣裳当不住凌冽的寒风,红通通的双手唆裂着,慢慢被雪覆盖。
突然苏林多沙哑的声音吟唱起古老的调子:“万年长兮千载,神不弃兮博爱,于宁能忍乎不见?泗水流兮悠悠,神降福兮吉吉,于宁何忍乎不来?山木盛兮雨露,吾人好兮神佑,于宁何忍乎不往?神请归来,神请归来,神请归来。”
匍匐在地的众人缓缓直起腰,双手高举过头,眼望上空,悠悠众口和着请神回归的老调,声音越来越大,越传越远,明明没有什么起伏的调子却响彻云端,在云端炸开又折返流入耳畔,由低到高,又从高落低,直至静无。惶惶不安的神情随着老调渐渐平静,眼神越来越亮,他们祈求,盼望,坚定不移的相信神迹终会到来。
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信仰之力的金色光点从每一个人身上飘起,汇集,一点,十点,百点,开始如薄纱似轻雾,直至汇成一股澎湃的涓涓细流在半空中飘荡,四处投奔却像找不到去路,忽散忽聚。
这时,苏迹手腕上的红珠没有原因的突然断了线,咕噜噜的滚到地上。
快要消散的信仰之力突然冲了下来,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扯着,瞬间扎进苏迹眉心处,消失个无影无踪。
苏迹感觉眉心一热,像是被火燎了一下,接着就感觉暖洋洋的,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拼命的舒张,比泡温泉还要舒服百倍。
好像吸了粉。他被自己的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一哆嗦。
“阿桑,你有没有什么感觉?”他紧张的问。
扶桑看了他一眼,“并无。”
“奇怪。”苏迹嘟囔一句。
扶桑垂下眼睑,神色不明。
族人的祈求还在继续,星星点点的金色流光不停的汇集,涌入,在他们之间形成一条金色的纽带,越来越亮。
☆、神
从清晨一直到日落,所有的人都没有离开,他们固执的保持着匍匐祭拜跪立和调的频率,循环往至无止无休。
信仰光带一直在,只见它由弱到强再由强到弱,丝丝缕缕的像是永远都不会断开。
天渐渐黑透,呼呼的风声席卷着雪花,拍打掉落,没有人动,漆黑一片里嘶哑的老调还在低声回旋,却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黑暗中,苏迹不止一次的想拉阿母回家,可都被无声的拒绝。
有人昏过去,有人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更多的人脸色发青瑟瑟发抖,可所有人依旧不放弃,哪怕嗓子干哑撕疼,饿的没有力气,温度被带走,疾病侵袭,双膝疼痛,他们还不放弃。
苏迹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现在于心不忍用了一天时间。他以为恶劣的天气,无望的等待会迫使他们会放弃,就想现代人轻易说放弃一样,经不住环境和时间的打磨。可没有,一个放弃的人都没有,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神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更领教了这些人的固执,哪怕是对指责过他的老人,他也忍不住动容。
都是一群疯子!却是一群他不能不管的疯子。
苏迹跟首领说再这样下去都得得一场大病,部落会出事的。可苏林多却抬头看天:“没有神就没有食物,没有神山林会枯萎,河流会干枯,天将降大灾于我有苏部,神不回来,有苏就完了。”
苏迹皱眉,他根本不信,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认可,他不由的奇怪,这种违背他三观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认可?
这些他随便一想就全扔在了脑后,现在他必须把他老娘跟弟弟妹妹还有这一个个顽固的家伙弄回去,不然不用天降灾,他们自己都能把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