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知是谁注意到秀华峰,一双视线朝二人所在窗外探来,楚歌忙蹲下身,避开视线,不敢再看。
楚歌道:“你仇家也太多了。”
“无趣的苍蝇。”沈无心大大咧咧躺到床上,毫不在意,一手拍拍身侧床板道:“来,小娘子,过来给相公搂会。”
真是没个正经。
楚歌凑到他身边,被他一手环住腰,楚歌道:“我还想看看他们是如何打架的呢,我也跟着学学。”
“跟他们有什么好学?等你相公上场的时候给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剑合一。”
嗯……确实是人贱合一。
沈无心说的的确不错,所谓江湖侠士,大多只跟苍蝇一般声音吵闹,花架子众多,有真才实干的却没几个。
那之前还扬言要让沈无心见识见识王氏刀法的王老二不过第二轮便被涮了下去,倒是一直不动声色的用剑人倒还硬撑了几个回合,可惜最后落败而终。
楚歌突然想到一个词来形容此类比试。
菜鸡互啄。
也难怪沈无心五年前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以他的武学造诣,打此类之辈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道断情剑气下去,恐怕在场十分之九的人都要顷刻阵亡。
及至比赛第三日,参与比试之人打的差不多了,大多数人脸上挂了彩,四肢健全的人经历了一场比试后也大多不怎么健全了,最初来时那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得意劲也没了,沈无心才悠悠然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他将断情抽出,剑身光亮四溢,他取了软布浸水,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在剑上擦了两遍,冷哼一声:“真不愿让我的好剑上沾染那群苍蝇的血。”
狂妄又不自知,大抵如此。
三日比试,最后胜出的乃是一名叫许和的年轻人,倒也是个用剑的。楚歌在窗台上观察过几次,也就此人剑术还有些意思,但势头不足,重守轻攻,与沈无心相比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况且他战了三日,早已筋疲力尽,恐怕下场会像当日书中所写宋尧那般,被他一脚踹下山去。
那许和负着剑,立在红衣女子左处,宋尧立在右处,所有人都在静等着,这才是本次天下第一大会的看点重头戏,角逐前三甲,争霸第一!
到底谁能将那魔头沈无心从天下第一的高位上除去?!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红衣女子道:“此次比试已近尾声,接下来便是最后的环节!我左侧这位许和,乃是一路过关斩将杀过来的勇士,右边这位,是手握【醉琉璃】信物并得到其中传承的骄子,到底谁能与沈无心为之一战!下面,我们有请沈无心上场!”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整座山巅顿时寂静无声,下一刻,所有人都将头往后扭去!
只见风雪之中,一人身着紫色兰花纹轻裘,手持毁天灭地断情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薄唇微扬,青丝在风中狂舞,淡紫色发带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与不羁踏风前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周身温度蓦然降至冰点,被他一行震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不知一直紧随他身后的男子是谁?
那男子姿色也算得上人中龙凤,若说沈无心是皎月如冰,那人则是骄阳似火,虽不敌沈无心绝世清秀,倒别有一分耐看的温润。
大家都在纷纷猜测。
宋尧见沈无心前来,登时浑身杀意四起,他的拳头紧攥,咯吱作响,恨不得手起刀落,立刻将他斩于刀下。
沈无心不急不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脖间雪白狐领解下,又亲手为楚歌系在领上。他唇间微笑,仿佛寒冰都要融化:“等我比试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楚歌点点头,体贴叮嘱道:“万事当心。”
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举意味再明显不过,莫非当年传闻中,沈无心冲冠一怒屠了映月,为的便是眼前男子?
何远一时失了神,仿佛心里最珍贵的地方被掏空:明明说好只是偶像的跟班,为什么处处透着一股两人恩爱异常的气息?!
沈无心未在多言,在比试台前扫视一番,他眸中寒意太过强大,目光每落至一处,那处的人便害怕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直到此时亲眼所见,众人才知道,那传闻中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魔头沈无心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冷哼一声,飞上台去。
沈无心腾空跃入台上,在宋尧身前站定,两人相距不过寸尺,四目相对,杀意尽显,沈无心嘴角扬起一个嘲讽专用弧度,轻飘飘道:“蝼蚁之辈,也敢予夺天下第一之位?”
宋尧气急反笑,阴骘的眼死死地盯着那个挑衅地笑容:“这天下第一被尔等小人霸占已久,如今也该换人坐坐了。”
“哦?”沈无心笑道,“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气氛一瞬剑拔弩张,台下人议论纷纷,四大门派之主亦是抬头张望着,心中猜测这沈无心与宋尧究竟结了何种梁子,竟倒像是冤家聚头。
一旁红衣女子见势头不对,开口劝道:“沈大侠……”
沈无心倒也懒得与宋尧强争这口舌之快,一切皆在剑下,他轻笑一声,从宋尧身前挪开,及至一旁站定。
期间还不忘朝着台下的楚歌眨巴了眨巴眼睛。
红衣女子见他不再惹事,方松了口气,继续主持道:“第一场,将先由许和同上届天下第一沈无心进行比试,双方二人点到……罢了。”话说到一半,她突然记起,在沈无心的剑下从未有点到即止这一说,遂收了声,她同情地看了许和一眼,见他已在方才沈无心与宋尧的狠话中震得有些懵了,暗道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命数吧。
寒风中,许和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他的长剑。从前,他只听闻沈无心此人狠戾异常,上届比试时,所有同他过过招的人无一幸免,全都去阎王爷那里报了道。如今亲眼得见,却是一副美人骨,但这骨中每一寸血肉,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他突然开始有些怕了。
而站在对面的沈无心却悠然自得,似乎全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那一双桃花眼将自己的懦弱与恐惧尽收眼底,化成了戏谑的笑容。
“不用这么慌张。”那魔鬼一般的人悠悠开口道,“我答应了我家娘子,此次比试,不杀人。”
台下惊喝声一片,集体把目光投到了他的‘娘子’楚歌身上,被这些或崇敬或欣赏的目光包围,楚歌心虚地低下了头,心中暗道沈无心这个魂淡,不用这个也说出来吧喂!
却不知台上人看他这幅窘样,内心都要乐开了花。
许和定了定神,吞咽一番口水,见沈无心正在往台下瞧着楚歌,并未注意台上形势,他趁其不备,突然爆喝一声,提剑猛攻上去!
“当心!”楚歌见状,皱眉大喊道。
沈无心不疾不徐,仿佛许和的迅捷剑法在他的眼中极慢,每一抬手起势都被分解成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如同雨后的竹叶上,无数细密雨珠积攒了许久,终于汇成一颗硕大的水滴,竹叶再支撑不住它的重量,水珠‘嘭’地一声落入地面——
就在此时,只听锵地一声,沈无心猛地从身后剑鞘中抽出断情,剑上银光一闪而过,恰恰照入许和眼中,许和被这强烈剑光照的眼睛一眯,冲势顿住,趁此时,沈无心抬起一脚踹向他的胸口,许和一下飞出五米远,落在了不远处的比试台边。
每个人都被这震撼的一幕看得呆住。
许和捂着胸口,强撑着身体,从嗓中兀然呕出一口血。
沈无心居然连剑都懒得用。
许和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沈无心,后者散漫地收起断情,冲他道:“还来么?”
许和咬咬牙,用剑强撑着地面,又从地上爬起来,之前三天的激战已经损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方才沈无心的一脚虽只用了不到三成力气,对于他来说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只觉得身体里气血翻涌,气息乱撞,像是整个人随时会爆开。他默念道:“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不能输!”
许和再一次提剑砍去!
这次沈无心连剑都懒得拔了。与他而言,许和不过是一个秋后濒死之际还在蹦跶的蚂蚱,若不是答应了楚歌不杀人,早在上一招中便解决完了此人,何必要再与他过招浪费时间。
何况那许和,过于想赢,倒有些失心疯了。
沈无心一闪,避开了刺过来的剑,反手握住许和的肩膀,一脚凌空踹向了他的下巴,又借力从他身上翻滚而过,凭臂力将许和翻到了地上。
他夺过许和手中的剑,剑尖直指许和的脖颈,笑道:“剑倒还不错,可惜,你没悟出剑法来。”
许和无神地望着沈无心,片刻,他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事实,他颤声道:“我输了。”
长剑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和捡起自己的剑,失魂落魄地下了比试台。
他已经尽力了。
可那男人实在太强。
……
待他走后,沈无心骄傲地看向楚歌,满脸写着‘你相公是不是很牛逼’的疑问句,楚歌笑着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沈无心仿佛受到鼓舞一般,更加得意。